他覺得此刻自己的感性情緒上升到了極點,以至於聲音變得如此沙啞無力。他也沒必要說自己會留下記憶,但他依舊說了,就好像說出來會好受些。
顧今昔也知此時彆無他路可走,索性將自己內心的不滿傾訴出來:“你說,為什麼我就出生在小說裡,還是個命運多舛的配角?為什麼我就是那命運天定的螻蟻,而他們卻可以活的如此自在?”
許瑾珵道:“就命運而言,休倫公道。[1]總得有人經受苦難,總得有人淪為配角。但就此時此刻而言,你我都並非配角。”
顧今昔聽完,仰頭大笑幾聲後,扭過頭眼裡含著淚看著許瑾珵,她問:“林域呢?”
“何希呢?”許瑾珵反問道。
兩人相視一笑,不再過多盤問,他們心知肚明對方跟自己苦的不相上下。
“許瑾珵!”
許瑾珵順著聲音望去,看向那人。那人離他很遠,以至於麵容模糊不清,隻能隱約看到衣擺、長發被風撩起。那人攬著風狂奔過來,猛地紮進了許瑾珵懷裡。
許瑾珵揉了揉他的頭,雙手捧起林域的臉,看著他眉骨、鼻梁、臉頰以及脖頸上的傷痕,柔聲說:“疼嗎?”
林域用那已傷痕累累的雙臂摟緊了許瑾珵,撩撥道:“疼!讓我抱會兒你,就不疼了。”
何希一瘸一拐地走過來,瞥了眼他們有氣無力地說:“夠了啊林域。”
何希扒著車門滑坐到了車座上,將累贅的古衣蛻了下來。猛地扯下那沾著血的零七八落的碎布,露出裡麵觸目驚心的劍痕。
顧今昔給許瑾珵遞過藥來,又想到自己那沒輕沒重的擦藥手段便沒敢出手幫忙,隻呆呆靜靜站到何希一旁。
“顧今昔。”許瑾珵叫道。
她錯過目光,又轉而錯過來看了眼何希,猶豫半晌說:“你說吧。”
何希,林域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眼裡迷茫的表示:他們在商量什麼違法犯罪的事兒?
許瑾珵將遠處的江餘生、尉遲策喊來。
“我和顧今昔,其實並不屬於這裡。我們的到來,從某種程度上講,間接導致了這場亂局。目前,唯一……”
何希不明就裡:“等等,你說你們不屬於這裡?那你們是誰?又屬於哪裡?”
“我來自20XY,死於意外。然後進入了一個空間,負責管理副世界也就是現在常說的二次元,因為某項任務,在十年前來到這裡。顧今昔她……”許瑾珵說著看向她,那人表情照舊沒什麼波瀾。他直到如今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來到這裡的,隻能靠著些直覺來推測。
顧今昔打斷了他,緊接著平淡的仿佛在說一個不曾相識的人,可偏偏主語還是“我”,她說:“我來自《陷落》,原名李錦樂。十年前逃出副世界來到這裡。”
她將自己的所有,連同血肉擺在眾人麵前。她其實不必說,隻是想到得同“顧今昔”以及這些朋友們再也不相見了,索性攤開了講,聊以慰藉自己即將歸入牢中的不屈冤魂——
元景三年春,雪。
“滾滾滾!哪來的毛丫頭連往宮裡送的炭都敢偷。”那人一腳踢在李錦樂胸口,使她摔下了碳車。她爬在地上看著碳車搖搖擺擺地朝著永安宮走行去。
長花顫抖著撐起一隻胳膊,手掌緊緊貼著冰冷的地麵。漫布的凍瘡,如同溝壑讓那雙手觸目驚心。手臂的力量像是被風雪吸走,折了下去,連帶著整個人再次伏在地上。她顫顫悠悠地嘗試再三,皆以失敗告終。雪的冷感見縫插針緊跟著冰冷的地麵,慢慢滲入她單薄的衣衫。
她發覺自己的左腿不受控製,她想,原來腿斷了一點也不疼啊!
長花隻好架起胳膊肘,右腿蹬在地麵上一點點匍匐到了牆邊,然後扒著牆,翻過身來,雙腿蹬直背靠著牆。蜷縮成一團會暖和些,可她做不到了。
她盯著漫天飄落的雪花,以及空無人煙的長街,閉上了雙眼。她想,死在這兒,誰來給我撫平雙眼呢?
“姑娘,姑娘,醒醒。”
長花緩緩睜開眼,見著一帶黑帽,穿黑衫的人,那人見她睜開眼便扭頭朝著輛馬車道:“少爺,人還有意識。”
說完,一穿著素采長衫,身披白色貂毛的人走下了馬車,將長花橫抄進懷裡,抱入馬車。
那位少爺將她放在座位上,遞過一暖手爐。
長花抱著暖手爐縮在馬車一角,那小家夥有些燙手,她卻依然緊緊抓著不放。
那人端詳她片刻,見她姿態彆扭地耷拉著一隻腿在外麵,問:“姑娘,腿傷著了?”
她點點頭。
黑帽見狀說:“少爺,帶去藥鋪?”
“府上又不是沒郎中,帶回府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