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晚些時候,觀娘在床邊抱著徐千嶼,心疼地拍她的背。另有一丫鬟侍跪床邊,手舉銅盆,千嶼長發散亂,對這銅盆乾咳了半晌,臉頰上都咳出了紅暈,什麼也沒吐出來。
“罷了,此番是奴婢操之過急,恐令小姐受驚了。”觀娘急切道,“奴婢已把他們都遣出去了,暫時還是先由奴婢們伺候,小姐不要害怕。”
她將千嶼的發絲彆到了背後,憂心忡忡,“隻是最近外麵不太平,不然定然請跳大神的來做法。屋裡的茶盞,枕被,但凡能換的,我都叫人去燒了換了新的。”
徐千嶼搖了搖頭,奄奄一息道:“不必了。”
“此鬼已經進了我的身體。”她堅持不懈抓著銅盆邊緣,企圖把它吐出來。
這自然是“係統”的把戲。
它本是想借物與“宿主”溝通,她都連砸帶扔,鬨得雞飛狗跳,後麵的聲音,索性出現在徐千嶼腦子裡。
徐千嶼至少,總不可能把腦子給丟出去。
徐千嶼咳累了,觀娘擦了擦她頭上細汗,安撫她睡下,自己守在外間。
等觀娘退下,徐千嶼忽然睜開眼睛,敲了三下床頭。
異香飄過,狐狸已經出現在床邊,用前爪掀開簾子,悄悄道:“小姐不必害怕,區區野鬼而已。”
“野鬼?你有辦法驅走嗎?”徐千嶼聞言,略微放下心來。
狐狸眼珠子一轉:“小的術法不精,可是我那姊妹三娘卻神通廣大,能捉妖驅鬼。你若是答應了她,五日之後代她做一夜的廟娘娘,她便欠下你一個人情。我狐族最是講究報恩,她一定會幫你驅鬼的。”
腦子裡那聲音忍無可忍地響起來:“徐千嶼,你彆聽它胡扯,聽我講,我是神明。”
徐千嶼:“它說它是神明。”
狐狸:”它放屁!“
係統:“……”
係統:“你瞧它那狡猾的模樣,就知道它不可信!”
徐千嶼:“它說你模樣狡猾不可信。”
狐狸彎彎眼一眯,眼神如刀:“我狡猾,起碼還有個模樣,總比連模樣都沒有的不知什麼東西好。”
徐千嶼噗嗤一聲笑了,隻扇著團扇,眼神裡有一股唯恐天下不亂的興奮,隻盼望它們打起來,好看熱鬨。
係統大怒。萬萬想不到,有朝一日需要在一隻連姓名都沒有的動物麵前自證,大為屈辱,語速飛快道:“徐千嶼,我真的不是壞人,我知曉你許多秘密!比如你西廂房關著的那位母親……”
“……”徐千嶼的笑容凝固在臉上,臉色也沉下來。
這句她沒向狐狸翻譯,而是躺回床上,把玩著團扇,不緊不慢地同它道,“你去吧,你說的事,我再考慮考慮。”
狐狸滿麵討好地應了一聲,衝著虛空不知道飄在何處的“鬼”狠狠啐了一口,便“嗖”地化煙消失了。
這下終於等到了隻有徐千嶼一人在的時候。
係統抓緊時間將要跟徐千嶼交代的話如竹筒倒豆一般講了一遍。
據它所說,徐千嶼所在的世界,乃是一本名為《誅魔》的書。
此書的女主角便是夢裡那位橫空出世的小師妹陸呦,她性情憊懶,卻身懷錦鯉命格,幸運如天道嫡女,無論什麼事情,總能逆衰轉盛,不單如此,誰若是對她好,便會一並幸運;誰若是跟她過不去,那便會終身倒黴。
就這樣無意中結下了善緣,消滅了惡人,從一個普普通通的廢柴,莫名其妙成為了九州大陸的名動天下的白裳仙子。
至於徐千嶼的師尊、師兄、師弟、愛而不得的那一位,都是陸呦的攻略對象,在書中會被她一個一個順利收入囊中。
因此,徐千嶼的倒黴並非毫無緣由,而僅僅是因為,她是那本書中的女配——是錦鯉的對照組,是用來襯托幸運的不幸,和用來襯托被偏愛的被厭棄。
“你不懂。”係統見她眼神質疑,硬著頭皮道,“這叫做‘爽點’,若你是陸呦,你不會覺得看這話本子很爽、很幸福嗎?”
係統還告訴她,自她睜眼開始,乃是時光回溯,故事第二次從頭開啟。也就是說,她夢中所見,曾經真實發生,而非隻是南柯一夢。隻是既然回溯,故事裡所有人也會回到自己的出場位,回到相逢之前,回到命運的起點。
而她純屬撞了個大運,比旁人都得了個機會窺見先機,能夠扭轉上一世的命運。
說完了,徐千嶼半晌沒有做聲。
她的扇子停滯,麵容平靜,呼吸緩和,仿佛快睡著了一般。
係統忙叫醒她道:“秋天便是仙門弟子遴選,咱們已經遲了這好幾年,開場太不利了。從此刻準備起來,倒還不遲。”
“準備什麼?”徐千嶼忽而出聲,秀氣的眉蹙起。原來她並沒有睡著,隻是在閉目沉思。
“啊?回蓬萊啊。”係統覺得匪夷所思,重活一世,多麼熱血沸騰的開端,“逆襲,把失去的奪回來,把你喜歡的人追回來,將女主踩在腳下,走上人生巔峰?”
然後,它聽見少女乾脆地潑來一盆冷水:“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