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千嶼手下的丫鬟們在院子裡烏泱泱地聚在一處。
剛才小姐說,她要去王長史家,誰隨她一起,獎勵十兩銀。說完大家一窩蜂地排上了隊。
鬆柏拉著徐千嶼衣袖苦勸:“小姐,雖說解了禁,可有人說,昨夜裡又看見妖魔影子了,還是觀察一下,先不要出門吧。”
“妖魔影子?”徐千嶼不為所動地點著人數,“不是說徐仙君把他們都消滅了嗎。”
徐千嶼覺得,比起“有人”,她更相信二師兄和淩波劍。
“哎呀,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自小乙走後,小姐對男丫鬟們一夜間失去了興趣,這些少年便都被安排在了彆處。鬆柏如今歸在觀娘手下跑腿,從此繼承了觀娘的意誌,希望徐千嶼先安安生生地在家度過十四歲生辰。
徐千嶼轉向丫鬟,下頜一抬:“你們聽到鬆柏說的了嗎?可能會有妖魔,誰不敢去,出列。”
丫鬟們一個個麵無表情,把下巴抬得高高的,以表現視死如歸的堅決,沒一個人動彈。
開玩笑,都解禁了,那可是十兩銀。
鬆柏看看小姐,又看看丫鬟,氣不打一處來,頓了頓,恨恨地道一聲“好”,隨後自己也跑進隊列,站到丫鬟們旁邊,梗著脖子肅立成了一個兵。
徐千嶼憋著笑,沒有講話,眼梢在人群中一掃,勾勾手指,精準地把混在裡麵的小冬挑了出來:“你,出來。”
“為什麼啊?”小冬揪著裙帶,委屈極了,“小姐,我能隨你去的。”
徐千嶼依稀記得小冬是個曾被魔嚇破了膽的,既有妖魔影子,那還是不要冒險的好,便專斷地替她做了決定。
“哪兒那麼多廢話。”徐千嶼冷冷道,“你就是不許去,留在家把我的屋子擦一遍。”
小冬委屈巴巴應一聲,從隊列中出來,垂著腦袋地回了閣子裡。
徐千嶼道:“再問一遍,你們是哪家的丫鬟?”
丫鬟們齊聲道:“蔡家的。”
徐千嶼滿意點點頭,帶著剩下這些丫鬟,浩浩蕩蕩地殺去了王長史府。
到底是官邸,王長史府的蒼青色院牆,比水家高些,還有氣派的雕磚,頂上抹了平,沒有玻璃片。那樣亂七八糟的不好看。
還未靠近,徐千嶼便聽到裡麵嘈雜聲音。
“你我夫妻一場,我也不想太難為你。東西都收拾好了,知你娘家清貧,房契銀兩都給了你,今夜便動身吧。”
等了一會兒,見對方默然不語,那偏冷的男聲又道,“怎麼,你還跪著不起,難道非要讓我把你關進柴房裡?”
“……”
“來人,把夫人拉進柴房去。”
隨即是一陣乒乒乓乓,夾雜著男人的一連串瀕死般的咳嗽,那男聲虛弱道:“一群廢物。連個女人都拉不起嗎?”
院牆外,徐千嶼拿眼睛一瞅鬆柏,鬆柏就條件反射地蹲在了牆根,徐千嶼撩起裙子便往牆上爬。
“……你一個婦道人家,深夜上山,又甩脫家丁獨行,徹夜不歸。你說你沒做那等事情,可是彆無旁證,我王家的清譽,可擔不起你這般敗壞。”
“誰說彆無旁證?”忽而一句嬌叱從頭頂橫出。
站在簷下的男人驚而抬頭,叫徐千嶼看清了他的麵容:王端二十多歲,果然有一張溫文雋秀的麵孔,可以想象他年少時打馬遊街時的瀟灑模樣。隻是病了月餘,他骨瘦伶仃,長衣鬆垮,伴隨著咳嗽,額角青筋如蜘蛛網一般忽顯忽隱,眼眶也微微發紅。
院裡站滿家丁,圍著一個孤零零跪坐在地上的白影,正是王夫人。
家丁們見高高的院牆上爬上來人,紛紛一驚,忙要操持武器護院,王端卻手一抬,將他們製止。
隨後大家看清那牆頭上趴著的是個打扮富麗的少女,她竟不以帷帽遮麵,還著裙子爬坐在他人牆頭,王端朝她看去,她也不羞不躲,直直瞪了回去:“那天晚上,你夫人沒會旁人,是跟我在一塊呢。”
“你是誰?”王端咳嗽兩聲,皺起眉,估摸怕丟人,壓低聲道,“這我家內務,關你何事。”
“我是水家的小姐。”
鬆柏在底下苦著臉欲言又止,拽了拽小姐的裙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