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到二樓,秦東籬意識模糊地醒了,眼前是放大的衣衫花紋:“衛競?”
“到你房間了。”衛競用腳輕輕把門踢開,也沒有讓她下地的意思,直接送到了床上。
秦東籬還昏昏沉沉,腦子裡一團漿糊:“還沒收拾房間……”
“行了,明天收拾也來得及,你趕緊睡覺吧。”衛競揉揉她已經開始打轉做夢的腦袋,給她脫了鞋。
晚上看了書,就是要睡得香一點的。
第二天,田黍例行早起開張。
今天的門外,依舊站著個人,不是王老板,是個窘迫拘束的讀書人。
“嗯……早。”他剛吃完包子,局促地站在門外,望著高大強壯的田黍,怯怯開口問,“我,在在下!可以進去抄書了麼……”
“哦,”原來是昨天那個抄書的客人,因為寫字速度飛快,給他留下了一點印象,他側身讓出道,“進吧。”
書生說著“多謝”,靈巧地溜了進來,輕車熟路到科舉區找昨天還沒抄完的書。
等田黍用雞毛撣子出去書本上落下的可以忽略的灰,隻見那讀書人又一次拘謹地站到了自己身旁,眼裡一片驚慌:“請問,《五朝論》怎麼不在書架上了?”
他還有十頁,就抄完了!今天趕早,還想再抄一冊新的!
“五朝論?”田黍回想昨晚,是衛競關的門,“我去問問。”
“多謝!”
田黍臨走前,和他說:“客官上樓坐等,我拿到書給你送上去。”
書生:“多謝多謝!”
後院裡,秦東籬正在勤勤懇懇地刷著熟練度,看到田黍進來:“趕緊,上班了。”
“哦,”田黍嫻熟地上手,排版,滾墨,放紙……“剛才來了個書生,說沒找到《五朝論》,東家,您給問問小衛兄放哪裡了吧?”
“隻有這一本了嗎?”
“新的還沒開始裝訂,原來剩下三本,昨天賣出去兩本。”
秦東籬點點頭:“等他買了早飯回來,應該快了。”
“東家,二樓抄書的筆墨紙硯租賃兩個時辰才一個銅錢,您沒看見那書生抄書的速度有多快,我覺得,要都像他這樣,靠抄書我們回不了本,還不如賣出去。”
秦東籬搖搖頭,站在菜地旁,腳邊還有雜草開出的小黃花,誦:“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
她說:“我提供的工具都是很廉價的,有錢講究的人不會買,而想讀書的人也不會嫌棄。至少我能做的,是讓多一個想讀書的窮人能讀書,這樣就能多一個窮人有機會通過讀書,實現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抱負,改變命運。”
田黍手上一愣,抬頭目不轉睛地看向他的東家。
姑娘那身穿藍染百疊裙,上深下淺色,裙邊綴著一朵嬌豔的黃花在和風中搖擺,襯得她像下凡的神靈,那雙剪水黑眸,清澈透亮,堅定不移。
“我,”田黍很是動容,苦澀地笑,“我有個哥哥,也想讀書的,但是因為小的時候,他偷聽村裡的大族學堂上課,被驅趕毆打,慌不擇路摔進河裡,淹死了。”
秦東籬心裡也酸酸的:“節哀。”
不久,衛競帶著一籃子豆漿和油條包子回來了。
秦東籬和他說了《五朝論》的事,他放下籃子:“哦,我收到櫃台裡了,知道他還有十頁沒抄完,怕今天有人先一步買走。”
田黍立刻放下刷子:“那我先去找給他。”
“嗯。”衛競也沒多說什麼,招呼秦東籬過去吃早飯,從懷裡拿出一張請柬,“呂大夫的醫館確定後日開張,這是給書肆的請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