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門被人敲了三下,田黍放下手裡的字模:“東家,我去!”
秦東籬伸長脖子看過去,衛競可不會敲門,來的人是誰?
“誒唷~都在呐!”那個扮俏的大娘扭著跨,直奔秦東籬的樹蔭底下來,“秦掌櫃這小日子過得是真舒坦誒,不像我桂媒婆,大太陽底下給貴人奔走說親!”
喵喵喵?媒婆?
秦東籬眼皮一跳,下意識回:“衛競不在,他出門了。”
桂媒婆放聲大笑道:“管他一個夥計什麼事!老身是來給秦掌櫃您說親的!看!”
她手一攤,那畫卷展開,上麵赫然是個儒生相的男子:“這位乃是東望州玉石張家的長子,家裡金山座座,一個小店鋪都比我們的書肆大上好幾倍呢!您看這位張公子,是不是風流倜儻,玉樹臨風?!”
啊這……秦東籬一言難儘,她如果說普通、還行、尊重每個人的審美但她不是這個口味的,會不會不太禮貌?
田黍和符粱也湊過來,田黍還好,成年人,有腦子,也不愛亂說話,但符粱被秦東籬和衛競兩人帶得很敢說。
“沒什麼記憶點。”她是這樣評價的,就像評價以前的琵琶老師教她學的那些入門曲。
看桂媒婆臉色突變,非常會察言觀色的小姑娘立即點頭承認:“是我的問題。”
秦東籬忍住笑:“不了,桂媒婆跑這一趟辛苦,不過以後不用跑了,我目前沒有成親的打算。”
“啊不是,丫頭,你都十九了!”桂媒婆轉念一想,不懷好意地笑道,“是不是沒相過親,所以有些害羞?嗨呀,這都沒什麼的,我老婆子懂!要不,您給個信,約個時間,我們兩家人到那茶樓上細說。”
“不了……”秦東籬有些頭疼,她大姨媽期間,沒有多少耐心應付這些雜事,“田黍,送客吧。”
“是,東家。”
桂媒婆業務嫻熟,沒糾纏,但眼疾手快地將畫卷送秦東籬懷裡,轉身就走:“這畫兒我可不能帶走!丫頭,你再看看考慮吧——啊喲!嚇我一跳……”
她剛奪門而出,就撞上了氣勢洶洶往裡闖的衛競,差點讓衛競撞退。
“這什麼?”衛競本來有帶著氣回來的,看到秦東籬正在收拾一份男子肖像的畫,繃緊的手指捏住畫紙一角。
“尋人啟事……”被衛競複雜地掃了一眼,秦東籬笑著說,“好吧好吧,那個媒婆拿來的,給我相親來了。”
秦東籬哭笑不得:“我才十九歲啊——相親的就找上門來了。”
“相親……”衛競牙都快咬碎了,故作輕鬆地地和平常一樣開玩笑,“他說不定還會來的,你可是個香餑餑。”
香餑餑?
“怎麼說?”秦東籬半倚著搖椅側麵的扶手追問。
衛競掰手指給她細數:“首先,你家中沒有長輩,沒有要接濟的‘娘家人’,這直接上大分了!”
嗯,有點道理。
“其次,你不僅沒有人需要接濟,還自帶產業。”衛競給她掰扯道,“還是個書肆,知識文字這種東西,它不僅僅是一門生意的事了,比方說我們剛和南山啟蒙書院達成的協議。”
“那就是科舉入仕的人脈。”
這話,把秦東籬說得一愣一愣的:“你這,還挺有道理。”
衛競還沒完,話鋒一轉:“但是,你看這人!”他把手裡的肖像抖了抖,照著上麵的小字介紹說,“他家是搞玉石生意的,家大業大,有錢同時也和當地官府有來往,你一個小女子,進去可就沒法像現在那麼來去自由了。”
“要是你嫁過去一兩年裡,還生不出兒子,那指定是該納妾納妾,該收通房收通房。即便你生得出兒子,那你也有懷孕的時候,家族可是不會嫌兒子多的。”衛競牽起一抹假笑,“就算你有能耐,攔得住你老公,隻怕你往後的婆媳關係,要比美蘇冷戰還要恐怖!”
“天地君親師,你都不在這牌子上呢,他媽永遠壓你一頭,這種家庭裡出來的男人,你還是不要指望他專一了。”
書肆裡陷入了沉默,隻有風在吹著,樹葉在搖著,田黍印刷的動作也放緩了下來。
秦東籬本來就沒想法,聽完就更嫌棄了:“噫——彆說了,怪惡心的。”
聽到這句,衛競滿意地把秦東籬手邊那隻糖漬乾掉的碗拿走,去了廚房。
秦東籬在搖椅上反複想著剛才衛競推理的那個假設,有些喪,等她跳出了這個思維,就想到了另一件事。
恰巧衛競又出來,她把人喊住:“不是說帶點吃的回來嗎?”
“彆提了,”衛競聳聳肩,“有人逼我當鳳凰男,周旋了好久。”
秦東籬想笑但隻能捂著肚子:“啊?誰啊!”
居然在一天之內,讓他們都遇到了這種麻煩。
衛競把去南山飯館那個師傅家裡的事說了一遍,隻不過抹去了關於她的部分,讓秦東籬好一頓長見識。
“他這麼想其實也正常。”秦東籬聳聳肩,“看似讓你當了鳳凰男,實則是他們父女想借你實現階層躍遷。”
“那他們算盤打錯了,我隻是個給老板打下手的馬仔。”衛競走去印刷區,從戰戰兢兢印刷的田黍背後擦過去,拿了一個放樣品的鐵盒子,又回到樹蔭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