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季烆的擔心合情合理。
若非乘嫋現在不適合動用靈力,她也要親自去一趟。
“殿下,季家的聘禮已至,帝君帝後請您過去。”
直到門外忽然傳來婢子的聲音,她才眨了眨眼睛,眉宇間的冷漠倏然散去。刹那間,她又變成了溫和無害的九胥帝女。
“殿下,季少主還親自捉了一對疾風雁,一起送來了呢。”
女婢的語氣裡滿是欣喜和激動。
下聘時,男方通常需要準備一對大雁,以示其對女方的重視,也是承諾。大雁象征著忠貞不渝的愛情,送女方大雁,是告白,更是誓言。
疾風雁生得極為漂亮,但因其速度極快,乃是最難捉的一種大雁。便是化神修者也不一定能捉到,何況是元嬰?
所以季烆送了疾風雁過來,一來表明了他對乘嫋的重視,二來也證明了他的能力。
他不僅是元嬰中的第一人,甚至可以越階對敵,不負盛名。
是以,婢子們才這般高興。
“看吧,季烆多在意你啊。”回天珠又開始絮叨,“你這次一定不能再誤會他,不能重蹈覆轍了。”
未婚夫厲害,乘嫋自也與有榮焉。她沒理回天珠,從藥浴中起身,換上新衣,又讓婢女為其梳發,打扮一新,這才出了房門。
剛至正殿,便瞧見了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
男人著一身玄衣,手裡提著一對漂亮的大雁。他身上還帶著一點血跡,縈繞著一股血腥之氣,但手裡的疾風雁乾乾淨淨,純白的羽毛上未曾沾上半點汙穢,依舊美得純潔又耀眼。
這明顯是男人精心保護的結果。
乘嫋腳步微微一頓。
他生得俊美,卻天生冷峻,眉目間儘是冷冽,仿若雪山上萬萬年不化的冰雪,好看卻少了人氣和生氣。
旁人被他的神容吸引,又畏懼於他冷漠如刀的氣勢,想要靠近又不敢上前。
然這份拒人於千裡之外的霜雪,在看見乘嫋時,卻在頃刻間融化。那雙漆黑的瞳眸中隻裝了她一個人。
聽到腳步聲,男人立刻轉過身來。
“等久了嗎?”他一步步朝她靠近,聲線冷淡卻沒了麵對外人時的疏離,“抱歉,我來晚了一點。”
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血芝未曾尋到。”
他比她高了一個頭,看她時,微微低頭,仿若溫柔。
這是獨屬於乘嫋的待遇。
季烆的一言一行都明確的表明了一點——於他而言,她是特殊的。除她之外,無人能讓他另眼相待。
這一點他人清楚,乘嫋也無比清楚。
季烆隻愛她。
她信。
從很多年前開始,便是如此。
季烆話少,但會與她說早安晚安。一天如果說十句話,那至少八句都是對她說的;季烆性子冷漠,幾乎不笑,卻會在她的要求下,對她笑。
隻對她笑。
她生病時,他會擔心,會著急,會想方設法的為她治病,就像是這十年間——便是她父母都快失去希望,但他一直未曾放棄。
為了尋得靈藥,不知受過多少傷,流過多少血,吃過多少苦。
她從未質疑季烆對她的感情。
“彆擔心,我沒事,小傷而已。”察覺到少女落在他手上傷口的視線,男人立刻要把手背到身後。
隻不過最後在少女的瞪視下,止住了動作。
乘嫋十八歲結丹,按照年紀算,她已有三十,但修士結丹後本就生長緩慢,再加上她又沉睡十年,所以現在看上去依舊是十八九歲的少女。
當然,即便上了百歲,在修士中,都極其年輕。
“都流血了,怎麼是小傷?”少女不滿的把他的手拉了過來,拿出藥,親自為他處理傷口。
他極為討厭彆人的碰觸,便是親人朋友,他也與其保持著距離。唯獨對乘嫋破例——當然,這是他的未婚妻,他們親密一點實屬正常。
況且,半月後,便是他們的結侶大典。大典完成,他們便是夫妻。
夫妻本就是世間最親密的人。
所以季烆並未抽回自己的手。
少女的動作很輕柔,她的手也很軟,那軟嫩溫熱的觸感讓季烆不自覺縮了縮手指。
“疼嗎?”
她問。
“不疼。”季烆搖頭。
於他而言,確實不疼。畢竟修煉一途,受過的傷吃過的痛不知有多少,甚至數次生死垂危過,這點小傷確實沒有被季烆看在眼裡。
隻是被疾風雁啄了一下而已,算不得什麼。
但他的未婚妻顯然不這樣想。
“怎麼可能不疼?你又騙我。”少女仔仔細細的給他的傷處上了藥,直到看到傷口漸漸愈合,她才露出了一抹還算滿意的笑。
“你不心疼自己,我可心疼我的未婚夫。”少女輕哼一聲,“總之,以後不許受傷了。”
不受傷當然是不可能的。
修煉一途,乃是逆天而行,艱難險阻,無論是他,還是她,都無法保證自己安然無恙。
但明知不可能,季烆也沒反駁這話。
她生得極好看。
烏黑的發被挽成了一個精美的發髻,頭上並未戴多少發飾,隻插了兩支金玉步搖,露出纖細白嫩的脖頸和雪白的耳,眉目如畫,雪膚紅唇,卻不顯得豔麗,而是像一朵將將綻放的花朵,清純唯美,讓人見之忘俗。
一笑起來,更是靈動萬分,讓人不舍得移開視線。
季烆冷銳的眉眼不自覺的柔和了幾分,平日裡平直的唇角此刻多了一絲淺淡的弧度。
屋裡的宮婢一個個捂著嘴,皆都在心裡感歎,殿下與季少主感情果真極好。隨即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隻留下這對未婚夫妻獨處。
殿中氣氛正好。
忽地,卻有一股濃重的血腥之氣突然隨著風飄了進來。
下一刻,驚呼聲驟然響起。
“文姑娘,您這是怎麼了?!”
“天啦,流了好多血,文姑娘,您受傷了!快快,快叫靈醫。”
話落,便見一個身著蒼青色衣裙的年輕女子忽然跌跌撞撞衝進了殿中。隨著她的到來,血腥之氣越發濃鬱。
隻見她臉色蒼白如雪,渾身浴血,身子搖搖晃晃,但那雙清亮的眼睛亮的嚇人。
“……殿下,我找到萬年血芝了!”
話音未落,她的身體便是猛然朝前栽去。
不等乘嫋反應,她手心一空,隻覺麵前一陣風過——在女子要栽倒的那一瞬,本在她身前的未婚夫已經瞬移到了女子麵前,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即便他麵色冰冷,神色不耐,但他還是牢牢扶住了那個女子。
——那女子,正是文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