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複完梁沉的信息,桑枝從耳邊摘下藍牙耳機,還給薄敘。
“謝謝。”
然後她又將先前忘記還給薄敘的外套從雙腿上拿起,遞到薄敘麵前:“也謝謝你的外套。”
薄敘看著桑枝,緩慢接過外套和耳機,沒說什麼。
他能猜到桑枝收到的消息是誰發的,也能知道她此刻的情緒是因誰而變化。
反正,不會是因為他。
桑枝要回酒店了,用手機定了位,叫了網約車。
地圖上顯示司機在另一條街,過來要五分鐘。
等待的這五分鐘裡,桑枝想到什麼,問薄敘:“看電影嗎?”
薄敘不說話,隻看著她,創可貼貼著的喉結微微滾動。
桑枝從外套口袋裡掏出兩張電影票,是她原本準備和梁沉一起看的,現在梁沉回去了,她也不想看了,但是丟了太浪費。
她將電影票遞給薄敘,指了指他的脖子,再指了指他受傷的手指,說:“電影票,當是給你賠禮吧。有兩張,現在時間還充裕,你可以找朋友跟你一起看。”
網約車司機打來電話,桑枝接起來,也沒管薄敘要不要電影票,就將這兩張票塞到了他手裡。
她一邊接電話,一邊拿傘,走向正好在公交站台前停下的白色轎車。
開門預備坐進車後座時,桑枝回頭,衝還坐在原位的薄敘笑了笑,揮揮手:“再見。”
然後她坐進去,車門關上。
雨很大。
白色網約車很快就消失在這個雨夜裡。
薄敘一直望著桑枝離去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見車影,才緩慢回神,低眸望著桑枝塞給他的那兩張電影票。
十點的電影。
春節剛上映的文藝愛情片。
薄敘的手指很輕很輕地撫過電影票,撫過上麵的每一個字。雨水隨風飄進來,他小心收起這兩張票,怕它們被雨水打濕。
他的耳機沒有摘,耳機裡還在唱著剛才給桑枝聽的那首歌。
是單曲循環。
正如歌詞第一句:你也沒有錯,隻是不愛我。
薄敘沒有告訴桑枝,今天她第一次聽的歌,是他這幾年最晦澀的秘密。
是的。
他喜歡桑枝。
從高一開始。
明明知道桑枝喜歡另一個人,但他還是很執著的,喜歡她一年又一年。
和梁沉同宿舍的這半年,薄敘很少聽梁沉提起桑枝,可他知道,他們在交往。
他們經常視頻,偶爾幾次,薄敘會聽到梁沉手機不小心外放出的桑枝的聲音。
薄敘也接過桑枝的電話,幫梁沉。
當時梁沉在洗澡,不方便接電話,麻煩薄敘幫忙接一下。
那是薄敘第一次和桑枝說話。
“梁沉在洗澡。”
“好吧,我待會再打過來。”
很簡短的對話。
桑枝的聲音,橫跨過南北半球,落在薄敘的耳朵裡,讓他隻覺耳邊鼓噪,握手機的手指像通了電一般,虛麻無力。
有時候,薄敘也不明白,為什麼他和梁沉會這麼巧合成為室友。
高中三年,他們一直都是不熟悉的競爭者,是排行榜上的前後名。
不過,除了薄敘自己,應該也無人知曉高中那三年,他力壓梁沉的私心——
他想讓桑枝看到自己。
哪怕隻是在看梁沉排名的時候,順帶看一眼梁沉上麵的那個名字。
這個城市的雨總是下不停歇,雨水彌漫的夜晚,薄敘坐在桑枝坐過的站台長凳上,想起的,是海城日光透徹、清風微涼的那個高一的秋日午後。
學校教學樓前的桂花開得早,點點金黃掩在綠葉層疊之中,風一吹,與花香一同撞進少年懷中的,還有嬌俏漂亮的女孩。
她從家長會上偷跑出來,在走廊上貓著腰,非常小心翼翼地往後退。
轉身時,不小心撞上恰好經過的他。
薄敘從老師辦公室取了摸底試卷預備拿回班上,被桑枝倏然一撞,手中的試卷嘩一聲落地,還有幾張被風吹著跑了好遠。
他沒來得及有什麼反應,就被慌亂的桑枝伸手捂住了嘴巴。
她踮著腳,與他靠的很近,胸膛的校服襯衣快要碰觸在一塊。
桑枝沒有看他的臉,清澈生動的眼睛眨了眨,另隻手的手指碰著自己嘴唇,示意他不要出聲。
然後她緊張地回頭,沒看到有人追出來,才放下心,什麼都沒說,徑直跑向樓梯口。
留在原地的少年怔神許久,才想到回頭去看。
少女的背影被走廊儘頭的日光模糊著,改短幾分的校服裙擺,隨風微微搖晃。
她就是這般,毫無預兆的,闖進他的青春——
他對她的喜歡,在不為人知的時候野蠻生長,他每一次悄悄看向她的眼神,都由呼吸決定。
暗戀者的不甘,嫉妒,和酸澀,也隻有暗戀者自己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