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蘭翻白眼,用筷子狠狠地敲了下碗,騰出隻手來擰上吳建國的耳朵:“有什麼好看的,有本事你也弄張書桌回來給咱兒子做作業。”
吳建國苦著臉,奈何沒法反駁。
兩口子悻悻而歸,秦海更是樂嗬嗬地擦了一遍又一遍。
“彆傻樂了,先晾著來吃飯。”張秀芬喊。
回屋關上門,窗簾拉開條口子,以防吃飯說話時外頭有人偷聽看不見。
這是每天秦家人吃飯時的流程。
飯就擺在茶幾上,一葷一素兩道菜。
炒白菜有些糊,五花肉炒蒜苗醬油放多了,整道菜都黑乎乎的。
幾人坐下拿起筷子,張秀芬立即朝秦海伸出右手彎了彎:“工資拿來。”
秦濤在市二人民電影院當放映員,每個月有二十五塊工資。
之所以被說成媽寶男,就是因為工資一到手就得全部上交給張秀芬,一毛都不能少。
秦濤無奈,從上衣兜裡掏出疊票子。
“媽媽!我想買雙鞋。”秦雪眼前一亮立即撒嬌道,說著還抱住了張秀芬的胳膊。
乖乖拿著筷子的秦溪遭受了來自老媽的一個瞪眼。
秦溪:“……”
撒嬌的明明是秦雪,怎麼挨瞪的竟然是秦溪。
“咱家為你三姐交了兩百塊,哪有錢給你買鞋子。”張秀芬掙脫秦雪,站起來把錢放到櫃子抽屜裡上了鎖,又嘟囔:“也不知道你們電影院怎麼回事,以前還發糧票,現在就逢年過節才有票。”
餘光裡,秦濤胡亂地應著,端起碗開始往嘴裡扒飯。
秦溪算是知道買紅薯的錢是哪來了……
“三妹身體咋樣了?”
秦海倒了一小杯白酒,小心地抿了口。
“已經好了。”秦溪回。
“工作的事你彆急,實在找不著就先在家歇著,反正咱家三個人上班不差你那口吃的。”
原身學習成績一塌糊塗,初中畢業後好不容易托關係在菜站找到份工作,剛乾滿一年就讓人騙得辭了職。
“歇個屁,一天天光想著做白日夢,就是個小姐身丫鬟命。”張秀芬罵。
不過這句話顯然被屋裡的其餘幾人一同忽略了。
秦海笑眯眯地抬手拍拍秦溪腦袋:“我女兒長得是好看,比老吳家的兩個姑娘好看多了。”
“爸!我好看還是三姐好看?”秦雪不服氣地嚷道。
秦海老神在在,笑眯眯地裝沒聽見。
秦溪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個年代家家戶戶炒菜都放很多鹽,秦溪吃了口白菜,好不容易才把滿嘴苦澀都壓下去。
炒菜和清水煮白菜差不多。
“外麵那書桌到底花沒花錢?”張秀芬又問。
“沒花錢。”秦海得意地挑眉:“我幫大哥修好了收音機,又答應給他兒子和對象在電影院留兩個位置。”
秦濤:“……”
“到時候你跟售票員說說留兩張票就行。”秦海又跟兒子說。
電影院售票員跟秦濤是發小,秦海不是第一回乾這種事。
秦濤勉為其難地點了下頭。
秦海又道:“書桌就放秦溪和秦雪屋裡。”
說起屋子,張秀芬緊張地望了眼窗外,刻意壓低聲音問:“老張一家確定搬去筒子樓?”
“嗯!”
“那屋子咋說?”
工廠第二批蓋好的筒子樓要抽簽決定誰家搬進去,這回是秦溪家隔壁的張老二家抽中。
有人離開,但沒人進來,屋子自然就空了兩間出來。
其他幾家人可都虎視眈眈瞅著這兩間屋子呢!
“放心,我給周副廠長悄悄送了兩條煙,他已經同意把其中一間給咱家。”秦海輕聲道,神色是又得意又覺著心疼。
“那就好,如果真讓周翠家住我隔壁,那可真是晦氣。”
秦溪放下筷子抿抿嘴,等父母都說完話了,才小聲地開口。
“爸媽,從明天開始要不我來做飯吧?”
蒜苗老得卡在牙齒縫裡,秦溪說話中都想用舌尖去頂。
幾人都愣了愣,張秀芬更是毫不留情地擺手:“我可不想被毒死。”
看手就知道她從來不做家務,進廚房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秦溪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在菜站上班那陣天天都在食堂幫忙,我已經學會做飯了。”
“真學會了?”秦海還是不相信。
“就讓三妹試兩天,不行再換媽做唄。”
秦濤是真不想再吃張秀芬做的飯菜了,今天這碗蒜苗炒肉下肚,晚上還不知道要起幾回夜。
秦雪眼珠子一轉,揚起乖巧地笑容:“媽每天給我們做飯多辛苦,以後我和三姐孝順您。”
聽到這,張秀芬總算軟和了臉色。
“要試就試吧,可決不能浪費錢票。”
“好!”秦溪音量提高,從心底溢出個燦爛的笑容。
她秦溪有家了……有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