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媽媽在琢磨給閨女做件新衣裳,家裡找出兩塊兒布來,一塊兒墨綠,一塊兒米白,她搭配在一起想著給剪裁做一條裙子。
這個時期的家庭女性很多都會縫紉的手藝,林媽媽也算個中翹楚,這麼多年家裡人的衣裳都是她自己做,從中省下不少錢。可家裡老頭子收刮她收刮的緊,所以儘管省下了錢她卻依舊沒一分。
之前牙齒縫裡摳出的錢給了父母養老,她距離遠不能在身邊,每年給的錢其實也不多,但多少是份兒心意。家裡姊妹也不跟她計較這些,每次寫信拍電報都是問好。她的回答也是千篇一律,很好,勿念。
跟所有離家的孩子一樣,多少年來她就這麼報喜不報憂的過著日子。本身性子就溫和,因為沒有娘家人給撐腰,她總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遇事退一步海闊天空。就這麼一步步的退,退到如今男人都變老頭子了,依舊對她動輒打罵。
拿著粉筆劃線裁剪,忽然想起閨女那大肚子。算算日子,應該是夏天生。剛生了孩子穿裙子不方便,還是做件褂子更合適。
“你乾嘛呢?”
死老頭子怎麼又回來了,嚇了她一跳。定定神,說出早準備好的話應對。“剩的布,給素素做件衣裳。你之前不是說讓給她做新衣裳嗎,把錢票給我吧。這些隻夠做搭配的。”
“她都病成那樣了誰還要她,做了也白做。”
“你怎麼這麼狠心,她怎麼也是你的親骨肉。她病了你一點兒不擔心嘛,就惦記你心裡的小九九。”
“你這婆娘,反了你了。”
男人一瞪眼,她下意識的就往後退。這麼多年的日子過下來,她是真的怕了他。從第一次的一把掌,然後越來越嚴重。她的步步退讓換了的不是男人的憐惜,而是得寸進尺。
“素素也是二十多的大姑娘了。而且她那病醫生說可以治,你給我一百塊錢行不行?”
“你還真敢開口要。”男人瞪著眼睛嚷嚷,“她一個嫁人的遲早是旁人家的,誰樂意要現在就領走,給她看病。看好了就是他家媳婦,我白養她一場總行了吧。”
“你說的啊。彆她病好了你又跟人要彩禮什麼的。”
“我說的。”男人恨恨的朝天翻白眼。“臉上沒血色,肚子大成那樣。能治好才有鬼了。”
這話,林媽媽心裡又是一涼。不該早就失望透頂了嘛,為什麼還會受傷呢。他這人不是早就看透的嘛,涼薄自私,脾氣暴躁。外加一條欺軟怕硬。在單位跟綿羊似得,回了家就成了霸王。
她抿著嘴不說話,男人冷哼一聲從兜裡掏出錢來扔在了她做衣裳的台子上。“給你錢了,可彆再說我不近人情。”
林媽媽看著那些毛票,一分兩分一毛兩毛,加一起也才不到兩塊錢。她咬著牙,眼淚奪眶而出。渾身控製不住的顫抖,低著頭壓抑著不敢出聲。
林素馨聽到他們說話了,看男人出了門,她轉到媽媽這邊。看她哭都不敢出聲,隻能自己壓抑著痛苦,心疼的給她遞過手絹。
“媽、他動手打你了?”
“沒、”女人趕快擦擦淚。“沒有。你彆擔心,以後好好過你的日子。”
女人擦乾眼淚,想起什麼跟閨女囑咐。“千萬彆讓男人養成動手的習慣,有一就有二,就有無數次。”
“媽、你沒想過離婚嗎?你也有退休金,夠你自己過日子的。怎麼也好過跟他這麼個家暴男一起生活。一輩子忍讓,老了你還要繼續忍讓嘛。”
“離了住哪兒?離了你弟弟怎麼辦,你怎麼辦?”
“弟弟那麼大了,他該自立了。我也要嫁人了,你還考慮我們乾什麼?”
沒經曆過婚姻的林素馨,開口滿是不解。如果隻是住處,大不了租房,租個小屋子,一個人住怎麼就不行了。馬上就八十年代,改革開放後你做什麼不比跟這個家暴男一起強。
“住處是個大問題。你爸那人,如果我真跟他離婚,他會把你們幾個孩子攪和的全散掉。誰能容得下他。”
“我、我不怕。他敢耍賴,我有辦法對付他。”
兩個不同時代的人,這一刻想法也不一樣。多年的思維習慣,讓林媽媽做不了這個決定。顧慮太多,生怕下一步走錯。
“媽、這樣、你目前不離婚可以,但得有點兒錢在手裡。”
“你爸就是個鐵公雞,怎麼要啊?”她一個月工資基本都得貼進家裡,他手裡指定是有錢的。
素馨在記憶裡搜尋著,知道她這個爸特彆怕鬼。當即有了主意。“媽,咱們這樣、”
閨女老神在在說有辦法,她聽完直搖頭,有些不敢。奈何閨女一直鼓勵她,她又想給閨女做些東西,狠狠心給自己壯膽。
“真的行嗎?”
“又不損失什麼,又沒什麼後果。怕什麼,試試唄。”
也不是害人性命,林媽媽想了想點頭同意。母女倆當即行動,製作好了道具。晚上老頭子起夜,看到一個黑影忽悠飄了過去,好像還有血。
“娘呀,有鬼。”
林素馨看他那被嚇的可憐樣,一絲憐憫都沒有。打人的時候不是挺能耐嘛,一個假象就把你嚇尿了。慫包。
之前他就很怕鬼,大男人的晚上出門得有人陪。既然知道你的短板,那還不得好好利用一下。她要嫁人了,讓媽媽手裡有點兒錢她才安心。也不用多,有個應急的就好。
————
今兒得去開介紹信,單位裡問了下大姐,然後趁著人不多的時候她去了辦公室。
“結婚啊,恭喜恭喜。”
正常行為,所以開的很順利。介紹信到手她還特意瞧了瞧,這個可是非常具有時代特色的東西。
下午三點換班出來,迎麵居然看到了李紹天。他怎麼知道她在這兒上班,看那樣子是特意等在這裡。
“我介紹信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