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東方既白。小販踩著晨暉開始了新的一天的生計,今日的裴鶯也醒得特彆早,天微微亮就醒了。
這個時代的葬禮主要包括安葬和祭祀儀式兩個流程。前者是下葬,後者是逝者的親屬請親朋好友來參加祭祀,也就是舉辦喪宴。
昨日在陳淵幾個幽州兵的協助下,裴鶯整理完孟杜倉和孟母等人的儀容,並為之入了棺。按照正常流程,今日早上下葬,下午得通知親朋好友喪宴的時間。
但裴鶯不打算通知了。
喪宴不辦,她計劃下午就帶著女兒和水蘇離開。至於如何甩開身後的一串尾巴,裴鶯已有了計劃。
“水蘇,你和我來。”裴鶯毫不意外水蘇早早就醒了。
裴鶯將人帶到旁邊的小屋子,把門關上後道:“水蘇,你可願和我們一起前往長安?”
水蘇稍愣,不問其他,毫不猶豫點頭:“夫人,您和小娘子在何方,奴就在何方。”
她九歲被孟家買回來,這些年主家待她很好,如今孟家遭了大難,她更不可能離開。
裴鶯低聲道:“乖水蘇,幫我辦一事。今早下葬,我會找個借口遣你離開,你去集市的興隆綢鋪瞧瞧,看他家綢鋪可有後門?若是無,另找一家有後門的綢鋪,且最好鋪子附近開有食肆或茶館。”
興隆綢鋪是裴鶯昨日在街上留意到的,這家綢鋪生意極好,周圍還開了食肆,可供逛累的人歇息,到時將陳淵等人安置在那處再合適不過。
水蘇重重點頭。
裴鶯繼續道:“然後你再去買幾張麵紗和一支炭筆,將其用布包裹成團,莫要讓旁人看見裡頭的東西,再和綢鋪的掌櫃談一出生意,說要將包裹寄存在她那處幾個時辰,約莫午時來取,事前給她五文錢,事後再給五文錢,共十文錢。這是無本生意,她多半不會拒絕。”
說著,裴鶯拿出一小袋盤纏給水蘇,這是她從孟家拿的碎錢,之後又遞出兩根金鑲玉簪、一對耳墜和一個玉鐲:“這些都拿去當鋪當了吧,當死當,價格高些。”
水蘇驚訝:“夫人,不是有盤纏了嗎?為何還要當首飾。”
時下哪有女郎不愛飾品的,夫人一當便當那麼多,往後豈非無多少飾物可裝身,水蘇心裡悶悶的。
“那些不夠。”裴鶯搖搖頭:“昨日我意外聽了一耳朵,南街有家做醬料買賣的賣貨郎要去南方進貨,他們恰在今日下午啟程,我想隨他們的隊伍一並走,理由是去南方探親,但平白無故,人家不可能帶上我們,唯有以錢帛動人心。”
裴鶯握住水蘇的手:“我和靈兒走不開,此番麻煩你了。”
水蘇正色道:“夫人何須與奴客氣,這些年您和縣丞大人之恩,奴沒齒難忘。夫人且安心,此事奴一定辦妥。”
......
早上出門前,裴鶯和女兒偷偷說了下午的計劃。孟靈兒聽了裴鶯的打算,圓圓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驚呼險些從喉間溢出來。
娘親方才竟然悄悄和她說,不宴請親朋好友了,也不回縣令府了,她們下午就同去往南邊進貨的賣貨郎隊伍走。
孟靈兒最初覺得娘親的想法不同尋常,哪有下葬後不辦喪宴的?
但她忽然想起一事,她幼時家門口時常有打扮富貴的男子經過,還和門房搭話詢問她娘親,祖母聽了轉頭就罵娘親招蜂引蝶,也就是後來父親當了縣丞,那種情況才雲消霧散,但自那以後,娘親便不愛出門了。
一定是那個幽州牧盯上了娘親,否則娘親如何會匆匆離開。
孟靈兒暗自咬牙,恨自己無權無勢。
“娘親,樹挪死人挪活,咱們走。”孟靈兒握住裴鶯的手。
三人通了氣兒,早上出門時和昨日無異,當然這僅僅是在陳淵看來,他並沒有發現裴鶯藏了一個小包裹。
昨天才剛開始整理行囊就被打斷,那倒是給了裴鶯便利,值錢的首飾裹在小布袋裡帶走。至於衣裳和一些日用品,她一樣都沒有拿。
偷偷離開帶個大包囊太顯眼,有可以變賣銀錢的首飾足矣。
上午忙下葬,中途裴鶯找了個借口將水蘇支開了,陳淵並未生疑。
當幾個幽州兵往埋了棺材的坑裡填土時,裴鶯有種說不出的惆悵,那位裴夫人去了不久後,她的夫君也去了,可惜不能死同穴。
水蘇在午膳前回來,幾人在食館用過午膳後,裴鶯從新回到街上。
走過一段後,裴鶯轉身對陳淵說:“陳校尉,我與息女去前方的綢鋪買幾身素淨的衣裳用於喪宴,挑衣服可能會耗時甚多,你們不必跟著,去綢鋪對麵的食肆歇會兒吧,我辦妥了便去尋你們。”
陳淵聞言看向不遠處的綢鋪,那裡人來人往,出入多為女郎,他們並非家眷,跟著進去著實不太方便,遂點頭。
眼看著裴鶯她們進了綢鋪,陳淵才和另外三個幽州兵到對麵的小食鋪坐下,不往裡坐,隻坐在門口,方便第一時間在裴鶯出來看到人。
另一邊。
三人進了綢鋪後立馬分開,裴鶯與孟靈兒一道看衣裳,水蘇走向掌櫃,和掌櫃攀談起來。掌櫃早上才見過水蘇,自是認得人的,樂嗬嗬將包裹遞過去,再收五文錢。
水蘇這時道:“掌櫃的,今日後門可開?想借後門一用。”
剛剛做了一單無本生意,掌櫃很好說話,忙說開的。開個後門而已,沒開也可以開。
水蘇謝過掌櫃,先從後麵出去,裴鶯和孟靈兒在鋪子裡佯裝看了一會兒衣裳,也往後門去了。
這間興隆綢鋪坐落在集市中心,後門對接的地方自然算不上荒涼,從小巷拐出便又是市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