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的柴火,掩埋在草木灰裡,這樣既能節省柴火,又能快速隔絕氧氣,讓未燃燒殆儘的木柴熄滅,不會跑出嗆人的煙霧。
這個法子,是宋荔在後廚學到的。
一捆木柴要4個銅板,在這裡吃喝拉撒,除了空氣不要錢,處處得花錢,得節省著點。
正要把魚片粥裝入木桶,身後傳來清淺的腳步聲,宋荔回頭看去,遠遠瞧見個黑影:“誰?”
“是我。”說話間那人從陰影裡退出,身量纖細,一雙狐狸眼衝她眨了眨:“聽說你要上市集擺攤,我來給你幫忙。”
見她把米粥舀進木桶裡,最後一點鍋底,直接端起鐵鍋傾倒進桶裡:“我自己能行,你們醜時才睡,再去補個回籠覺吧!”
醜時,大概現代淩晨1點到3點,龜奴們通常要忙到淩晨兩三點才能歇下。
胡立不容拒絕,幾步上前,拎起那隻用麻繩結捆住的木桶,倒不沉,約莫五六斤的重量。
“帶上家夥,走吧。”胡立拎著木桶,在前麵健步如飛。
宋荔拎著粗瓷碗和筷子去追他,出了春風樓,胡立扭頭:“離春風樓最近的東市?”
宋荔嗯一聲:“我還沒交管理費,一會兒到地方我去找管事的辦理,你先幫我看會兒攤唄!”
氣吼吼地追上來,她又問:“你怎麼知道我要去擺攤啊?”
胡立回:“花媽媽告訴我的。”
宋荔一點不奇怪。
花媽媽對她這般寬宥,多半是因為乾娘。
她乾娘是春風樓的老人,跟花媽媽有些交情,理所當然。
周萬春是一個很奇怪的存在,名義上春風樓的一個普通下等仆婦婆子,平時周萬春也是做一些灑掃的活計兒,但整個樓裡沒人敢對她說一言半句的重話。
花媽媽對周萬春的態度也很奇怪,說不上來是什麼,似乎有些敬畏。
來到市集後,宋荔和胡立占據了一處無人的空地。
這片空地,是宋荔早早瞄好的,好的地段早早被其他人占領,隻有這片還算出挑。
她給胡立盛了一碗魚片粥,又耐心叮囑他,便去找管事了。
原地站著的胡立,手捧一碗濃稠的米粥,滿腦子都是宋荔剛才交代他的話:“咱們的魚片粥4個銅板一碗,收錢你會吧,盛粥你也會吧,好了,你乖乖在這裡吃飯,我馬上回來。”
她說話的語氣,像是囑咐三四歲的孩童,不要被外麵的壞叔叔騙走了。
胡立麵上撇撇嘴,心裡淌過一陣暖流。
從來沒有人這樣關心他。
這就是家人嗎?
捧著粥食的碗壁略燙手,他把瓷碗放到木桶蓋上,蹲在地上,挖著粥吃。
來來往往的過路人,不經意間鼻端飄來一股暖胃的魚香,順著香氣看像胡立,見他吃得很香的樣子。
掃見木桶上掛的牌子,一碗魚片粥4個銅板,價格倒不貴,於是有眼饞等等食客上前:“小兄弟,你的魚片粥是4個銅板嗎,那給我來一碗。”
胡立一抬臉,麵上的青紫嚇壞了食客。
……
繳納了20個銅板,宋荔的名字登機在冊,忙完這些後她回來找胡立,就看見他用擦完的粗布蒙著臉,拱著手,直愣愣杵著,跟個電線杆子似的。
難道還沒開張?
宋荔正要上前安慰,被他塞來一把銅板:“這是剛才賣粥的錢。”
她低頭數了數,足有20個銅板。
宋荔又驚又喜:“這麼快就開張了呀,真能乾。”
胡立被誇得小臉一紅,因為青紫傷痕交錯,看不出臉紅,心裡頭卻美滋滋。
他給她也盛了一碗魚片粥:“剛才我蹲著吃粥的時候,來了一波顧客。”
宋荔立刻會意,這是吃貨效應。
挖了魚片送嘴裡,魚肉細嫩,入口即化,胡立給她碗裡放了好多魚片。
連挖了幾勺魚粥,她扭頭看他:“你蒙著臉乾嘛,見不得人啊?”
胡立一麵吆喝著賣魚粥,一麵回:“我怕嚇到顧客。”
有胡立的招攬,宋荔的現場吃播,魚片粥很快又打開了銷路。
宋荔生得白白淨淨,蹲身低頭安靜吃魚粥,粗碗裡是一汪稠白的粥食,點綴著蔥花,粥上臥著嫩白魚片,魚香四溢。
路過的行人紛紛吞咽口水,一碗魚粥賣4個銅板,倒也不貴。
有頭戴方巾,身著青色直綴的文弱男人經不住饞,從懷裡摸出銅板遞來:“我要一碗魚片粥。”
胡立動作麻利地盛粥,當他揭開木桶蓋,綿綿密密的魚香飄蕩在空氣裡,在充斥著包子饅頭油條豆漿的煙火氣裡,顯得彆具一格。
熱氣騰騰的粥食,裡麵有四五片魚肉,魚片表麵附著一層粥湯,水汪汪的,讓人食指大動。
一勺粥食送進唇齒,魚的鮮香,水嫩無渣,入口一抿就化掉了,一點魚腥氣都沒有。
煮得開花的粳米,軟軟糯糯,魚湯煮進了米花裡,很入味,平平無奇的粳米,咀嚼間,能吃到魚湯的鹹鮮。
味道清淡,鮮味十足,不用佐小鹹菜,就可以哄下一碗米粥。
“好鮮的魚粥。”董樸倒不是沒吃過魚粥,隻是從未吃過這麼嫩滑的魚粥。
片得薄薄的魚肉,宛若羊脂白玉,水潤晶瑩。魚皮彈牙,魚肉嫩如蛋皮。
利用簡單少量的香料,把魚片處理得完全沒有腥氣,已經很難,還能把魚片烹飪得細嫩滑膩,鹹香鮮美,十分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