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靜靜看著他。
二十歲的裴文宣,比她記憶裡的人要英俊許多,但是那份骨子裡的傲慢,卻是沒有分毫變化。
光是看著裴文宣的眼神,她便知道他是生氣了,以前他是裴丞相,生起氣來能和她吵嚷,她理解。如今裴文宣一個八品小官,哪兒來的底氣同她鬥氣?
李蓉輕輕笑了,她站起身來,看著跪在地上的裴文宣,溫和道:“行啊,本宮一言九鼎,恩怨分明,你要和我好好說話可以,可在此之前,你做錯的事兒,這得怎麼算?”
“微臣不知自己錯在何處?”
“你撕了我的書。”
李蓉指了桌上被他撕了的書頁:“還有,這寧世子怎麼突然暈了,其他人怎麼來不了,想必裴公子心裡也清楚?”
聽到這話,裴文宣心裡“咯噔”一下,他竟然不知道,李蓉竟能聰慧至此。
難道她方才派人盯著?
裴文宣心裡一時有了諸多猜想,麵上卻仍舊一派鎮定:“不知公主要如何處罰微臣?”
“跳下去。”
李蓉揚了揚下巴,裴文宣緊抿著唇,沒有說話。
李蓉見他不應,便知他是氣得厲害了,笑道:“想做我駙馬,這點委屈都受不得?”
“公主知道微臣想做您駙馬?”
裴文宣抬眼看著李蓉,李蓉覺得有些好笑了:“不然你在這裡做什麼?”
說著,李蓉也不想和他多扯,直接道:“要麼跳下去說話,要麼滾,我可同你說好了,滾出去,你想要再回來,可就不容易了。”
裴文宣捏緊了拳頭,他氣得臉都白了。
一瞬之間,他仿佛是回到了上一世,他和李蓉吵架,李蓉慣來牙尖嘴利,每次都能把他氣得氣血翻湧。
怪得很,他同其他人向來氣定神閒,曾在朝堂上被人當臉吐了唾沫罵過,被人上家門罵過,這事兒上氣人的事兒多得很,他鮮少失態,唯獨在李蓉這裡,同她吵一次架,他就覺得要短命十年。
這女人吵起架來又任性又不講道理,他曾經想這或許是婚後的生活改變了她,如今看來,哪裡是婚後改變她,分明就是剛結婚的時候偽裝太好,他沒有察覺。
這個女人骨子裡就是潑婦,蠻橫無理,任性妄為。
裴文宣看出她討厭他,他也受夠了,他心裡清楚,李蓉今日是一定會留下一個人的,而這個人日後也就大概率是她的夫婿。外麵幾個,誰都不如他合適,現下她也隻能找他救急。
裴文宣深吸了一口氣,隻說了一句:“那微臣滾了。”
隨後便叩首起身,轉身就往回走去。
李蓉沒想到他走得這麼乾淨利落,倒有些愣了,忙道:“你不想同我說話啦?”
“不說了。”
裴文宣頭也不回,大聲拒絕。李蓉用金扇敲了敲手心,朝著靜蘭使了個眼色,朝著走在湖上長廊的裴文宣大聲道:“可本宮想和你說話了啊。”
“抱……”
一聲“抱歉”還沒出口,旁邊就驟然竄出一個暗衛,猝不及防一把拽住裴文宣,直直就給人推進了池子裡!
周邊頓時一片笑聲,李蓉遙遙瞧著,笑著提步,慢慢走到了裴文宣跌落下去的地方。
裴文宣是知水性的,驟然落入水裡,他雖然有些驚慌,但還是極快反映過來,調整了姿勢,從水裡探出頭來。
而後他就看見李蓉一身紅色繡鳳宮裝站在上方長廊邊上,正笑眯眯瞧著他道:“行了,咱們就這麼說話,本宮很滿意。”
裴文宣不說話,他死死盯著上方的李蓉。
旁邊侍從竊竊私語,有些婢女輕輕低笑,不知是笑些什麼。
李蓉看著裴文宣渾身濕透,清俊的麵容上沾染了些許水草,這樣狼狽的姿態,反而給了他一種說不出的美來。
他仿佛是一隻從湖畔探出身子的湖妖,光憑著一張臉,一雙眼,就能蠱惑人心。
隻是那雙眼裡沒有誘人的虛情假意,隻有憤怒與不甘,像火一樣燃燒在裴文宣的眼睛裡。
當這樣的情緒流露出來的時候,李蓉先前那份歡快便慢慢散去了。
她忽地覺得沒什麼意思,如今的裴文宣畢竟不是後來那個人,她如今如此欺他,似若欺負一個孩童。
她居高臨下注視著裴文宣,神色化作一片冷漠,許久後轉過頭去,淡道:“行了,不鬨了,上來吧。”
說著,她吩咐了旁邊的靜蘭,淡道:“帶他換身衣服去。”
她囑咐完後,便轉身離開,她回頭看了一眼,便見裴文宣遊到了岸邊,被人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