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坤靠在著床頭回憶道:“那年好像是你第一次來園子,十幾歲來著?”
“十四。”應寧記得很清楚,“那也是我第一次來北京,爺爺在樓上給謝爺爺看病,我坐在樓下等。”
“對對對,那時候我們聽說謝爺爺從鄉下請來一老郎中,覺得特新鮮,都跑來謝家看熱鬨。”
孟子坤笑著盯著應寧那張秀氣的小臉,這麼多年好像還是一個樣兒,回憶不知不覺湧現腦海……
那天應寧正坐在客廳等得昏昏欲睡,門廳突然傳來一陣響動,不多會兒幾個年齡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瞬間湧到她跟前。
應寧一個機靈挺直了身板。那天的陽光特彆明媚,透過她身側明亮的落地窗戶懸浮在客廳的空氣中,照射在她臉上,她緊張地看著眼前的幾個少年,卻不曾想到他們會如同那時那束沉浮在空氣裡光束一般從此照射進她之後的命運。
為首的乃是大園子裡赫赫有名的孟小爺孟子坤,他居高臨下地指了指應寧說:“聽說你爺爺是老神醫,那你就是小神醫了唄?正好小爺我身體不舒服,你過來給我瞧瞧。”
應寧聽出這話裡是有幾分揶揄在裡麵的。養尊處優的小少爺們,瞧著她這個鄉下來的小郎中新鮮,當個逗趣兒的玩意罷了,哪是真的有病呢?應寧沒說話,也沒拒絕。
孟小爺不依不饒,“怎麼著啊?小爺請不動你唄!”
後麵有個長相斯文的勸他消停點,“行了,你有什麼毛病非要人姑娘給你看?也不嫌害臊。”
“真有不行啊!小爺心口疼!到底給不給看啊?”
眼瞧著眼前這位誓不罷休架勢,應寧沒辦法了。主要還是想著爺爺的話,臨出發前爺爺曾經對她千叮萬囑,到了那大園子裡一定要規矩,雖然爺爺沒再多說,但從一路戒備森嚴的崗哨她也多少能猜到這大園子住的都是些什麼人物,她是最聽爺爺話的,不想給爺爺惹麻煩,所以找了張最近的椅子坐下,真的給他號了脈。
其實那天怎麼號的她都已經不太記得了,隻是印象裡第一次真正見識首都人民那張貧氣的嘴。
應寧問他哪兒難受?
“心口”
“怎麼個難受法?”
“跳的快”
“具體一點。”
孟子坤就壞笑,“不知道啊,就打剛一見你心跳就開始加速,跟那小鹿兒似的,你倒是說說,這是為什麼?”
惹得周圍人哈哈大笑,應寧麵不改色,要來了紙筆,寫下了藥方。
這事兒擺明是孟小少調戲她呢!怎麼還當真寫上方子了?大家都一臉好奇,扒頭往裡瞅。
“這什麼啊?”應寧寫好了方子遞給孟子坤,孟子坤捏著那張破紙皺眉念了出來,“桑葉、百合、桑葚、天冬、決明子、番瀉葉……”
應寧放下筆站起來,對他微微一笑,特有小醫師風範:
“給你去油的。”
去油……的???!
客廳裡一瞬間爆笑如雷,數一個叫聞小樓的笑得最歡,他本來不信這個,也瞧不上,一直坐在一邊抱著遊戲機打遊戲,這下忽然正式看了應寧一眼。
怎麼說呢?矛盾,對就是矛盾,那小臉兒是真清純啊,明眸皓齒的,可渾身上下又散發著一股子不太一樣的氣質,沉穩、內秀、不做作,和他平時見過的那些女孩兒都不一樣。
有點意思。
孟子坤氣得跟什麼似的,還要跟她battle兩下,幸好雲綦站出來製止了這場鬨劇。
雲綦就是他們當中那個最斯文的那個少年,貌似看起來比其他人大幾歲,“行了,彆跟人小姑娘開玩笑了。”
他給應寧倒了杯熱水,領她到靠窗的羅漢椅上坐著,對她微微一笑,“沒事兒,坐這兒歇歇,甭搭理他們。”
應寧謝謝接過,那杯水不冷不熱,溫度剛好,妥帖得一如那隻剛剛伸到她眼前的手,溫潤如玉,帶著暖意。
要說應寧對這大園子裡的小少爺們第一印象裡唯一一個好印象,那定是這雙手的主人了。
隻不過後來她才知道,雲綦也是謝家的孩子,不過他是謝爺爺的外孫子,而此時這個鐘鳴鼎食的大家族,真正攪動風雲的人物還沒露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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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妞?”
應寧回過神兒來,把血壓計收好,朝他笑笑,“放心住吧,我肯定幫你把身子調理好。”
“好……什麼?”孟子坤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埋汰了啊,“靠,你不是真以為我腎虛吧!”
應寧就笑,逗他呢。當然還是給他治腿的。
孟子坤當天就把自己住院的消息大肆放出去。
轉天下午,一輛林肯領航員駛進了協和。
譚叔從駕駛座下來,從後備箱裡拿出了他提前準備好的果籃。
隨後謝陸言從後車廂邁下來,他慢條斯理地挽著袖口,淡淡瞥了眼說,“用不上,您帶回去吧。”
譚叔依舊維持著遞給他的姿勢,慈祥笑著,“這是探望病人的禮數,拿著吧少爺。”
謝陸言想想還是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