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飄在空中蜿蜒前行的東西,實際上是由數千個燈籠連著漆黑的鐵皮製成的,每一節都是拚接而成,鐵皮上雕刻了鱗片一樣的東西,裡頭估計是空的,插了長長的棍子,下麵有人舉著。最前方是一顆碩大的龍頭,長長的龍角最為顯眼,嘴巴威武地大張著,露出鋒利的龍牙來。
舉著鐵皮龍燈的人按照彎曲的路線奔跑,與燈的光影結合,黃沙又掩住了下麵的人,這才造成了這條龍在蜿蜒前行的假象。
大地細小的震動,這是這成百上千的人步伐一致的奔跑造成的。
看起來就是一場,舉行在黃沙天之中的祭祀而已。
待那隻巨大的鐵皮龍晃到了麵前時,蘇暮臨像發癲似的,突然雙膝跪地,高高舉起雙手,發出聲嘶力竭的叫喊:
“龍神大人萬歲——”
他喊得臉紅脖子粗,極為投入。
所有人都驚異地看著他。
宋小河真的很想一腳把這個蠢東西給踹出去,忍了又忍,才沒抬腿。
誰知下一刻,蘇暮臨整個人就撲了出去,一頭栽在了外麵,臉撞到了地上,埋入厚厚的沙中。
宋小河嚇一大跳,心想著她剛才明明是忍住了沒出腳的,難道是身體擅自做出了行為?
瞥眼又瞧見沈溪山收回的腳,他臉上帶著不耐煩的神色,“聒噪。”
蘇暮臨慌亂地爬起來,拍了兩下臉上的沙,正想質問是誰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腳,卻不想抬頭的瞬間就嚇得頭皮發麻,魂飛魄散。
隻見舉著鐵皮龍燈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種身形跟凡人很像的妖物,但麵上卻沒有鼻子,一雙眼睛的斜下方還生了一雙黃豆大的小眼睛,生著三角嘴,兩邊露出鋒利森白的牙齒。
再往上看去,那也不是手,而是兩隻蟲子似的前肢,雙腿倒是生得像人,奔跑起來極其有力的樣子。
有東西注意到了突然蹦出來的蘇暮臨,轉頭朝他看,沒有瞳孔的眼睛對著他,極其陰森,把他嚇了個半死。
蘇暮臨的淚水直接飆出來,連滾帶爬地滾回了結界之中,“啊啊啊妖怪!是妖怪!”
宋小河趴上結界,仔細望去,果然發現這些舉著龍燈的並非人類,當即就嚇得打了個冷戰,往後縮了兩步。
她從未見過這種生物,妖不妖,人不人的。
沈溪山被蘇暮臨吵得厲害,耳朵受不了,摸了張符紙拍在他腦門上,“滾進去。”
蘇暮臨嚇得渾身發軟,以一種奇怪的姿勢飛快跑進了廟中。
“宋姑娘,這裡恐有危險,你也進廟中去吧。”謝歸對宋小河道。
沈溪山往前走了兩步,微微眯眼朝外看,輕描淡寫道:“還未完全化形的妖精,能有什麼危險。”
“你見過這種東西?”宋小河立馬湊過去問。
“在人族廢棄的城鎮居住久了,就妄想變成人族。”沈溪山瞥她一眼,“像你這種有靈力卻又十分低微的人,是他們最喜歡的養分。”
宋小河瞪他一眼,覺得此人太討厭,不再與他說話。
說話間,後麵的人已蠢蠢欲動,認為是這些妖物將他們困在了城中,有些人主張現在殺出去,將這些妖物殺儘。
這些低微到連化形不能的妖物,自然能夠輕鬆殺死,若是他們猜測錯了,也不會有傷亡損失。
幾人打定主意,正要出結界,步時鳶卻在這時突然開口,“若是你們動手,就一生也彆想走出這座城。”
“你又是何人?”有人不滿地質問。
步時鳶手中的拐棍不知何時消失,右手捏了串墨白交織的珠子,上頭串了走環,墜著黑色的流蘇,左手負在身後,倒真有幾分世外高人的風姿。
宋小河見趕忙去介紹:“這是我請來的半仙,算無遺卦,什麼都能算,連我十七歲之前有個死劫都算出來了。”
眾人古怪地看著宋小河,大概是覺得她腦子不正常。
沈溪山望著黃沙中飛快掠過的龍燈道:“那她算得還挺準,不如給我算算?”
步時鳶道:“沈少俠想算什麼?”
沈溪山隨口一出,“姻緣。”
步時鳶道:“沈少俠將來的伴侶,會是六界之中相當了不起的人物。”
沈溪山眸光一轉,落在她身上,扯了扯嘴角,“可我修無情道,何來的伴侶?”
步時鳶:“我的卦,從不出錯。”
“鳶姐,你彆搭理他。”宋小河拉了一下步時鳶的衣袖,對沈溪山針對得很明顯,“這人指定是知道自己以後絕對討不到媳婦兒,要打一輩子光棍,才去修無情道的。你算的那個厲害伴侶,定是看他可憐,讓他入贅當了上門女婿的。”
沈溪山嘴角一抽:“你喜歡的小師弟修的也是無情道。”
宋小河揚起下巴,哼聲道:“那不一樣,小師弟是追求劍道求的是飛升,是為了光耀人界仙門,你這等品行不端之人如何能與他相提並論?”
沈溪山難得被氣到,眉頭狠狠一皺。
“宋小河,你怎麼那麼欠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