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餃子,就到時辰該去正堂用晚膳了。
沈昔月給杳杳換上她親手做的小衣裳,杳杳美滋滋地拽了拽裙擺,在沈昔月臉上吧唧一口。
外麵傳來劈裡啪啦的聲音,是小廝在放鞭炮。
沈昔月帶著他們站在門外看鞭炮,天上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雪。
杳杳開心地拍著小手,咯咯笑著,沈昔月蹲在她身旁,給她捂著耳朵。
蘇景毓站在屋簷下,伸手接下一片飄下來的雪花,莫名覺得這個年竟然透著一絲莫名的溫馨。
可在這個溫馨的時刻,他卻有些思念父親了。
從他有記憶起,母親就已經不在了,父親是他唯一的至親,父親失蹤以來,沒有人比他更害怕。
沈昔月察覺到蘇景毓情緒的失落,輕輕拂掉他肩膀上的落雪,低聲道:“我們一起等你父親回來。”
蘇景毓眼眶泛紅,吸了吸鼻子,低下頭去,第一次袒露自己的害怕和恐慌,“他還會回來麼?”
“說不定他正在努力回來呢?如果連我們都放棄了,就更沒有人找他了。”沈昔月輕聲道:“所以你和杳杳要好好的長大,讓他無論什麼時候歸家,家裡都有人在等他。”
蘇景毓堅定地點了點頭,他一定會帶著妹妹等父親回來的。
杳杳聽到他們的對話,邁著小短腿走到蘇景毓身前,握住蘇景毓的手,靠到蘇景毓的肩膀上。
站著多累,有便宜哥哥為什麼不靠!
蘇景毓偏頭看向倚在自己身上的小不點,心裡暗暗下定決心,長兄如父,他一定會照顧好妹妹,妹妹比他可憐,出生後就沒見過父親呢。
蘇景毓看了看杳杳身上的小紅襖,不自覺想起沈昔月給他做的那身衣裳,待鞭炮聲停下,沈昔月把杳杳抱進屋裡取暖,他就趕緊跑回屋裡,想把衣裳找出來穿。
於娟在門口把他攔了下來,一把抓住他的手,“快讓乳娘看看,累壞了吧?你才幾歲,那個女人怎麼舍得讓你包餃子?真是太過分了,我們現在就搬回二房去住,不在這裡受這個窩囊氣!”
蘇景毓把手抽了回來,“是我自己想包的。”
“你彆聽她哄騙你,包餃子如果是好事,她怎麼不讓她自己的女兒動手?”
“杳杳才大多……”蘇景毓推開她,跑進屋裡找衣裳。
他記得衣裳放在箱籠裡,跑過去費力掀開箱籠,果然看見衣裳躺在裡麵。
蘇景毓興奮的把衣裳拿出來,卻麵色一變,衣裳不知道什麼時候撕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已經沒法穿了。
沈昔月剛往杳杳手裡放了個暖手爐,就聽到隔壁傳來蘇景毓憤怒的聲音,沈昔月趕緊把杳杳交給竇嫣,自己匆匆忙忙的跑了過去。
蘇景毓拿著撕毀的衣裳,憤怒的站在原地,丫鬟站了滿屋子,卻都說不知道衣裳是怎麼損壞的。
沈昔月了解情況後,愈發下定決心,得把蘇景毓屋子裡的人都換了,麵上卻不動聲色,蹲下安慰蘇景毓。
於娟扭著身子走進來,慢悠悠道:“都怪這些死丫頭做事毛手毛腳的,不知是誰不小心撕壞了少爺的衣裳。”
沈昔月抬眸冷冷看了她一眼,心裡清楚,這衣裳十有八九就是她故意弄壞的,於娟分明是對上次的事懷恨在心。
於娟眼中帶著幾分得意,話鋒一轉道:“不過不打緊,還是二夫人設想周到,二夫人也親手給毓哥兒做了套衣裳呢。”
她去櫃子裡翻了翻,找出一身衣裳,對著沈昔月得意的晃了晃,“毓哥兒,你快看,這件衣裳針法密實,布料極好,結實的很!這次絕不會輕易撕壞的。”
沈昔月冷冷看了一眼她手裡的衣裳,沒說什麼,一言不發地給蘇景毓換上了,衣裳稍微有些小,勉強能穿。
蘇景毓皺眉看著她,眼中流露出幾分擔憂。
沈昔月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頂,“沒關係,就穿這一件。”
她暫時沒功夫收拾這些下人,得一步一步來,現在沒必要為了這些無關緊要的人和事去生氣。
戌時初,沈昔月帶著兩個孩子來了正堂,竇嫣踩雪濕了鞋,半路回去換鞋,到的稍晚些。
正堂裡烏泱泱坐著一屋子人,除了蘇明德外,大房和二房的人都到齊了。
竇如華看到蘇景毓,揚著唇角站起來,對待蘇景毓態度比往常還要熱絡,簡直比親兒子還親。
她略顯得意的想,大房想分三房一杯羹,他們二房當然也想,絕不能讓大房全都獨吞了!
老太太坐在上首,不悅地看著沈昔月,待看到沈昔月懷裡的杳杳,卻是一愣。
小孩子一天一個樣,一段時間沒見,杳杳變得更好看了,肌膚白裡透粉,一雙眼睛又黑又亮,嘴唇紅嫣嫣的,穿著紅色小襖裙,紮著雙髻,像年畫裡漂亮的胖娃娃。
老太太一想到這是王氏的親孫女,無論杳杳長得多討喜,她都喜歡不上來。
她冷哼了一聲,瞥開眼睛,“三媳婦的本事如今是越來越大了,看來是不將老身看在眼裡了,你哥哥嫂嫂可都比你先到。”
蘇明善跟他娘打配合道:“弟妹,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大家這麼多人就等你一個呢!”
沈昔月想到夢中他們得意忘形的嘴臉就氣不打一處來,現在看到他們每一個人都覺得麵目可憎。
錦瀾苑離正屋最遠,大房、二房就住在老太太旁邊的兩處院子裡,來的當然快,何況還有兩刻鐘才開飯,她不但沒晚到,還早到了。
若是以前,她定會早早過來服侍老太太,可如今她再也不想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與其自討沒趣,還不如隨便他們挑剔去,反正無論她怎麼做,老太太都不會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