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商大船比漕船舒服太多,之前從蘇州到揚州,那短短的一段路,林瀚還暈的看不了書,可自從上了這鹽商大船,一路上看書寫字,竟一點兒不適都不曾有過。
倒是林家的那些家生子裡有兩個病了。
說是起夜時吹了冷風,受了寒,林瀚還特意找了船醫來,出診費不貴,但藥材可太貴了,兩帖藥足足花了五兩銀子,那兩個家生子喝了藥後就要給林瀚磕頭。
畢竟五兩銀子呢!
一般的東家可不一定舍得,尤其在船上,病死了直接往水裡一丟,連棺材都不用買了。
林瀚有些汗顏,有些僵硬的受了禮,回頭就跟阿沅說了這事。
阿沅心裡一動,問道:“那病著的兩個都是林府的家生子?”
“說是從太爺那一輩兒就跟著堂兄家裡了。”林瀚見妹妹對堂兄感興趣,開始給妹妹科普林如海這一脈的豐功偉績。
阿沅也是到這會兒才知曉,原來林如海祖上竟然也是個侯爺,不過是世襲降等的,輪到林如海的父親那一輩兒,恰好是最後一代爵位。
也正是因為林如海沒爵位繼承,這才努力念書,正好,他天資聰穎,長相又俊美,於是很快年少成名,在二十歲那年中了探花,完成了從勳貴到清流的轉換,又正好碰上個想要改換門風的榮國公,得了老丈人青眼,娶了家中嫡出的大小姐賈敏,正所謂人生四大喜,一夕間林如海就占了倆。
許是前二十年過得太過順遂,在最‘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時候,家中變故頻生,將近十年沒有個正經官位,若不是家底子厚,早就餓死了,後來重回官場沒多久,就被扔揚州當了巡鹽禦史。
阿沅:“……”
她看過不少原著的分析貼,都說能做巡鹽禦史的都是皇帝心腹,怎麼……按林瀚這說法,林如海倒不像是心腹,反而像個炮灰。
還是天家父子博弈的大炮灰!
林瀚說到林如海這些年的功績時,忍不住目露向往:“待忙完選秀之事,便該回揚州努力讀書,堂兄說我火候已經夠了,明年秋闈我定要下場,若能中舉,便可衝一衝兩年後的春闈。”
一旦考上進士,便能授官,到那時候,他才敢說給阿沅做後盾這樣的話。
如今也隻能在心底暗暗為妹妹禱告,希望她一直順順遂遂,無病亦無災。
“聽堂嫂說,若我當真能選上,她會從林府選兩家得力的陪房,留在京城幫我打理嫁妝。”阿沅手指在小幾上輕敲著,看似是在思索,實際上卻在瘋狂翻找係統包裹,打算有沒有可以渾水摸魚的道具:“到時候就選這兩戶人家吧。”
林瀚倒是不知道這個事,林如海隻和他說了大麵上的考慮,未曾說的十分細節。
他蹙眉:“嫁妝?老爺給的那五千兩銀子,怕是也置辦不了嫁妝……”至於溫氏留下的嫁妝更說不上嘴,大多數是書籍畫卷,真金白銀極少。
“堂兄說會幫忙置辦。”
阿沅身子癱回靠枕上,語氣比之前要冷漠些:“我們也算互利互惠了,拿了他也不吃虧。”
林瀚雖說不讚成,一時間卻也不知該如何勸說。
阿沅見他鼻子抽動,頓時如臨大敵,趕緊擺擺手:“行了,不是要努力科舉日後給我撐腰麼?趕緊回去溫書吧。”可千萬彆再哭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總掉眼淚可就不值錢了!
林瀚不明所以,但阿沅的‘撐腰’二字還是給了他莫大的動力,立即起身回了自己屋裡,開始埋頭苦讀起來。
巧秀送林瀚出門,回頭就看見自家姑娘又癱在榻上,頓時滿心無奈:“姑娘,快起來動一動,仔細走了困,夜裡睡不著。”
行吧,最近確實有點放縱了。
阿沅聽話的起身在房間裡來回溜達,直走到背脊浮起一層細汗,才回到榻上靠了下來。
巧秀見姑娘沒去推窗,而是在閉目養神,這才出了屋子去廚房那邊拎膳,在大船上,他們客室雖說吃的與大鍋飯不同,卻也不是能夠肆意點菜的,所以巧秀得提前去挑出自家姑娘愛吃的菜來。
鹽商大船一路北上,很快就到了京城碼頭,林福早早帶著轎子與婆子小廝在碼頭等著。
因著年底的緣故,碼頭上並不忙碌,林瀚走到甲板上就看見了這一群人,趕忙讓身邊的小廝跑了下去,不多時,那轎子就被扛上了船。
阿沅連麵都沒露就進了轎子,一路晃晃悠悠,等再平穩落地時,他們已經進了曾經的林侯爺府,如今的林家老宅。
因著不是敕造,而是在林家祖宅的基礎上改製,所以哪怕林如海如今身無爵位,這林侯爺府也被完整的繼承了下來,隻封存了其中一部分院落,以防超製。
宅院的整體風格古樸大氣,與書中描寫榮國府的富麗堂皇相差甚多。
兄妹二人在進二院門的時候被引著分開走,林瀚隨著林福去前院安置,而阿沅則是帶著巧秀,跟著林旺家的去往後院,而他們的箱籠則被幾個小廝抬著提前送去了院中。
林旺家的亦是家生子,當年更是老太太身邊的二等丫鬟,這些年一家子都留在京城老宅為林家看宅子,她男人叫林旺,林福沒來的時候,便是老宅的大管家,這些日子林福來了,他便在外麵跑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