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頭一封那滿篇對皇帝的彩虹屁,這一封信就言之有物多了。
阿沅先報備了一番自己如今在宮裡的境況,再就是讓林瀚不要荒廢學業,趕緊回揚州跟著林如海好好讀書,爭取下半年的秋闈中舉,以及後年的春闈能夠考中進士,日後好舉業為官,而她也會在後宮好好經營,爭取在皇後娘娘入宮前生下皇子。
最重要的是,希望林瀚能好好聽林如海的話!
既然情商不夠,那就聽話來湊。
當然也不是誰的話都要聽,像林煥馬氏之流的話,當他們在放屁就行。
在厚厚的一遝信裡,寫給林瀚的也就兩張紙,剩下的則是另一個封了口的信封,上麵寫著‘林如海親啟’,顯然,這是一封信中信。
林瀚眼圈紅紅地看完信,細心折好塞進衣襟,才看向灰嬤嬤:“貴人如今在宮裡可好?”
信中說的再好,林瀚卻是不敢全信,什麼陛下待她十分溫柔,又說什麼宮中住了大屋子,還有十幾個宮人服侍,吃穿用度都是上上等……如此種種。
林瀚越看越心酸。
他家妹妹向來貼心,定然是報喜不報憂。
灰嬤嬤長了一張忠厚老實的臉,性情卻一點兒都不老實,一聽林瀚發問,立刻諂媚著笑道:“我們主子如今可是宮裡頭一份,不僅頭一個侍寢,次日一早還被詔封為貴人,如今得了陛下的寵愛,特賜住進了永壽宮主殿。”
林瀚對內宮雖不了解,但看灰嬤嬤那喜形於色的模樣,便知曉自家妹妹應當是得了陛下喜愛的。
心下微鬆一口氣。
倒是旁邊的林福,那張布滿褶子的老臉這會兒漲的通紅,瘋狂上揚的嘴角比AK還難壓。
初封便是貴人!那一旦有孕豈不是穩穩的嬪位?
林福捂著胸口,興奮的差點暈過去,家裡就要出個娘娘了,他得趕緊給老爺寫信才是,不過,在寫信之前還得先打點好宮裡的嬤嬤。
於是他手一抖,手心就出現一個暗紅色的緞子荷包,是素色的,上麵一朵花都沒有,輕飄飄的一個小荷包,看起來不起眼極了。
可就是這個荷包,裡麵卻有一張麵額百兩的銀票。
他將荷包塞進灰嬤嬤手心,臉上堆了笑:“日後還請嬤嬤好好照顧我家姑娘,她年歲小,不能做到麵麵俱到,還望嬤嬤多多提點。”
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幫著跑腿的嬤嬤,可見是投誠了的。
“好說好說。”
灰嬤嬤麵不改色地接下了荷包,林福的笑容頓時更真摯了,收了就好。
林瀚圍觀了這一場交易,十分認真地學習著,見嬤嬤將荷包收回袖子裡,剛準備再詢問一些宮裡的事宜,就聽見外麵傳來一陣嘈雜聲,緊接著就聽見林旺的大嗓門:“怎麼回事?”
“東家,樓上一個住客的夫人突然腹痛不止,怕是要生了。”回話的是酒樓的店小二。
林旺一驚,這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平安生產也就罷了,要是有個萬一,那可是大不吉利,這酒樓可是宮裡貴人的嫁妝,若沾了這血腥,叫貴人沾了晦氣可怎麼辦?
可如今人家已經發動了,總不能叫人抬著扔出去吧。
“快幫著去請個穩婆來!”
林旺立即安排起來:“廚房裡多燒一些熱水。”
聽著林旺的聲音,林瀚下意識與林福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凝重。
這開酒樓的最忌諱生和死。
“嬤嬤且歇歇喝口茶,小的到前麵瞧瞧怎麼回事去。”林福對著灰嬤嬤拱了拱手,便沉著臉疾步匆匆地出去了,從後院包房出來,一路走到前麵酒樓裡,就看見林旺正麵色難看的和一個中年男子說這話。
林旺一見到林福,不等他問話,就趕緊介紹道:“這位是秦郎中,此番生產的婦人正是他的夫人。”
秦邦業趕忙作揖:“還請東家見諒,賤內懷胎八月有餘,某也是未曾想到她竟會突然早產,汙了東家寶地,著實對不住。”
他雖是營繕郎,卻家境貧寒,這些年一直忙著督造太上皇陵寢,若非妻子臨盆在即,他也不會急著帶妻子從工地趕回來,誰曾想,人算不如天算,走到半路竟然早產了。
“先不說這些,叫人平安生產才最要緊。”林福也怕這位秦夫人難產死在酒樓裡。
“小的已經安排下去。”
林旺額頭都冒出一層冷汗,他這會兒比秦邦業還期待產婦能順利生產,不過心裡到底存了怨氣,語氣算不上好地道:“這鋪子可是宮裡貴人的嫁妝鋪子,若當真在這出了事……”
秦邦業臉霎時白了。
“天色已晚,先打烊吧。”林福阻止林旺繼續說下去。
這會兒屋子裡痛呼聲越來越大,也不方便繼續做生意,乾脆關了門叫秦夫人專心生產。
很快小廝回來,卻未曾帶來穩婆,他哭喪個臉:“小的跑了兩三家,都說出去接生去了。”
幾個大男人瞬間麻了爪。
最後還是灰嬤嬤挺身而出:“不如老身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