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收了吧,”有錢好辦事,縣丞王大虯對著盤中的紋銀笑了笑:“大過年的圖個吉兆,就不跟懵懂小兒過不去了,那就這樣吧,都回去好好過年。”
叫散了。
衙役們自是無話可說。
沈煌等人要到彆處去巡邏,沈持把炸素丸子給他:“爹換了班早點回去。”
沈煌把馮家給的小銀稞子從口袋裡掏出來給沈持:“村南頭的老丁家,上個月聽說兩個兒子在外頭戰死了,朝廷還未撥付撫恤金,一家子孤兒寡母的也不知道怎麼過年,你把這錢拿去給他們。”
一把小銀稞子約摸有小半兩。
跟著沈煌的衙役也紛紛解囊,把到手的小銀稞子湊了湊:“老丁家怪可憐的。”
沈煌行走在祿縣當差,一貫的急公好義。朱氏跟他說“你爹他不求好名聲,隻求上天看在我們家積德的份上,治好阿月的啞病。”,念及此,“嗯。”沈持重重地點點頭。
等衙役們一走遠,馮高和何九鳴各自趴在自家的牆頭上恨恨地看著沈持——這梁子,結大了。
……
大年三十夜,沈煌進家門後,沈家一家子圍爐團坐,酌酒吃肉,守歲。
一大家子人這一刻其樂融融。
但也沒有人十分留意沈持和沈月,兄妹倆隻好專注吃飯,等一吃飽,便悄悄溜走,回房去了。
沈持或溫書或整理食譜,沈月坐在一邊安靜地看著,時而去找些糖果來吃,倒也自在。
大年初二,村頭的馬車、牛車和驢車一輛輛往來,是各家嫁出去的女兒們帶著丈夫孩子回村探親來了。
而沈家的三房媳婦,娘家爹娘都不在了,因而不用走娘家,都留在沈家過初二。
沈家的兩個堂姑奶奶大沈氏和小沈氏——是沈山哥哥的女兒,而沈山這一輩沒有姑奶奶,一大清早就進門了,她倆嫁在鄰村,姑爺都是憨厚的農人,帶來的年禮也是農家自產的臘肉、臘魚乾等物,聽說娘家的侄子們都在念書,咬牙拿碎銀子去兌換了四支毛筆,一人送一支。
沈山歡喜不已,在吃團圓飯的時候對侄女兒女婿們說道:“你們娘家這四個侄子,我看得有個能出息。”
還沒等他再往下說,老劉氏接話道:“他們四個娃兒,阿大阿秋念書最好,最用功。”
不像阿二,成天鬨著不想去私塾念書。
她似乎忽略了沈持,隻說:“老二家的在書院念書,一年得花八兩銀子,老二家是真舍得。”
“花在念書上是正經事,”沈山瞪了老劉氏一眼:“我看阿池心裡有譜著呢。”
說這話的時候,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心已漸漸偏向孫子沈持。
嫁出去的兩位堂姑奶奶不好多嘴娘家的事情,隻說道:“以後他們取得功名,咱也沾沾娘家的光。”
……
年初二一過,居家的日子像流水賬一般無味而飛逝,很快到了正月十七青瓦書院開學,沈持又回去念書。
入學半年了,外舍班的蒙童們把三千百背得滾瓜爛熟,多數人的字也有點模樣了。
幾個功課好的,馮高、何九鳴,還有裴惟等人,更是在跟六月底的分班考暗暗較勁,兩手兩耳一嘴不沾閒事,一心隻讀《三千百》,卷得很。
去年年三十那天得罪的馮、何二人,似乎忘了那茬子事兒,新的學年再沒找過沈持的麻煩。
彼此很是井水不犯河水。很好。
“你這一屆,”一次,江載雪問道:“聽說有兩個學生學的極好,已在讀四書五經了?”
“江兄問的是馮高和何九鳴二位同窗嗎?”沈持說道。
江載雪:“大抵是這兩位。”他隻記得是馮、何二位鄉紳之子。
這般,今年的升班考,這二人穩當了。想來沈持如何用功也是趕不上的。
江載雪有些擔憂地問岑稚:“岑兄,外舍甲班與乙班功課好的學生多嗎?”
外舍甲、乙二班。
要是他不提,都給忘記還有這倆班了。
外舍甲、乙兩班,這倆班的學生比外舍丙班,沈持所在班的學生入學早一兩年甚至更久,是往屆考不進內舍班,一年一年留下來的學生,論資質多半是平庸的,但難保沒有晚開竅亦或勤奮用功的。
江載雪生怕這倆班功課好的學生多把沈持給比下去,畢竟書院一年從外舍班選入內舍班的才十來名學生,如今外舍甲、乙丙三個班,一個班均分才三四個,要是甲、乙班占的人數多上兩三個,丙班隻怕就隻有一兩個能升到內舍班了,有馮高和何九鳴開蒙早的在,哪裡輪得到沈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