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鬆意的推演之準,在此時體現得分毫不差。
以踏雪的腳力,奔跑了一天一夜,跑到定州城西北方向的訓練場地時,剛好又是黃昏。
風瑉從馬上下來,摸了摸疲憊喘氣的踏雪,然後牽著韁繩,站在高處朝著下方看去。
下麵是一片平原,很好的練兵處,上麵果然有定州守備軍活動的痕跡。
正當他凝神於目,要去找自己想找的人時,忽然心生警覺!
他的手立刻伸向了背後,就在銀槍落入手裡時,背後也響起了兩個聲音:“什麼人!”
聽到這帶著定州口音的質問,風瑉握在槍杆上的手略鬆了鬆。
他牽著踏雪的韁繩,從原地慢慢轉過身來,果然看到了兩個手持兵器的定州守備軍。
在兩人審視他的時候,風瑉也在審視他們。
這兩個年輕的守備軍身穿與岩地顏色相近的衣服,頭上身上還覆蓋了草葉跟樹枝,偽裝做得很好,隱藏氣息的功夫一流,難怪自己剛剛來到這裡都沒有發現。
這應該是樊騫的訓練方式,而這兩個年輕的守備軍一看就是他手下的精兵。
哪怕發現這裡隻有自己一個人,他們也沒有掉以輕心。
風瑉手一鬆,把原本要取下來的銀槍重新負回了背上:“我從京城忠勇侯府來,想要拜見定州都指揮使,還請通傳。”
……
雲山縣,清晨。
初升的朝陽照在縣衙破舊的大門上,這是風瑉離開的第四日。
今日當值的衙役打著哈欠,剛要從裡麵把門打開,就聽見長街儘頭響起了馬蹄聲。
馬蹄如急雨,朝著縣衙的方向奔來,一下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衙役頓時清醒過來,還未探頭看來的是什麼人,兩匹風塵仆仆的快馬就停在了台階下。
“籲——”為首的公子翻身下了馬,與他同行的中年人頜生長須,下馬的動作稍慢他一步。
衙役辨認了一下來人的麵孔:“風公子?”
風瑉看了這個黑瘦的衙役一眼:“是我。”
連日的奔波,讓他的聲音都帶上了幾分嘶啞。
確認了他的身份,衙役看著他牽著那匹駿馬——他明明記得風公子離開的時候騎的是一匹黑馬,怎麼也變灰了?
就在他不確定自己是該把門打開讓他們進來,還是先進去稟報大人的時候,身後有人急哄哄地跑了過來:“我聽見了馬蹄聲!是不是公子爺回來了?”
馬不停蹄趕回來的風瑉朝他望去,就見到老胡從門後探出了頭。
“公子爺!”一見真的是風瑉,每天都是一早就到縣衙大門對麵去,坐茶攤上等他回來的老胡立刻喜出望外地叫出了聲,“真的是公子爺!老四——老六!公子爺回來了!”
他一吼,門後頓時傳來了腳步聲,幾個護衛一股腦地跑了過來:“公子爺?”
“公子爺在哪兒!公子爺回來了?!”
還愣著的衙役被擠到了一旁,他把守的縣衙大門也被從裡麵徹底推開了。
看到自己的幾個護衛都圍了過來,風瑉也被他們的欣喜給感染了,仿佛連日奔波的疲憊都消除了些。
隻不過,當他的目光落在他們身後,沒見到少女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湧起了些微的失落:“以她的神機妙算,不是應該在這裡等我麼?”
讓像猴子一樣鬨騰的護衛閉嘴,風瑉向身穿青色布衣的中年人無奈地道:“讓樊叔見笑了。”
而此時,受外麵聲音的驚動,付鼎臣跟袁明也從公堂後方迎了出來。
風瑉身後的高大男子抬頭,略過了身穿官袍的袁明,看向了做尋常文士打扮的付鼎臣。
付鼎臣的目光與他一接觸,便認出了這就是定州馬步都指揮使——樊騫。
雖然貴為正二品尚書,但在見到樊騫這個正五品武官時,付鼎臣還是加快了腳步,清矍的臉上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笑容。
——風瑉果真把人勸動,將他帶過來了。
樊騫見到這位名震天下的付大人,心中也是欽佩。
他將騎來的戰馬交給了風瑉的護衛,抱拳就要向付鼎臣行禮:“下官見過——”
“樊大人免禮!”
付鼎臣卻來到他麵前,一把托住了他的手,沒有讓他彎下腰去。
他牢牢地托住了樊騫的手臂,然後望向短短幾日就憔悴了不少的風瑉。
付鼎臣向這位小侯爺點了點頭,又再看向直起身來的樊騫。
沒有鬆開托住他手臂的手,付鼎臣就著這個姿勢,直接引他入縣衙:“樊大人請。”
樊騫也沒有再多禮:“付尚書請。”
樊騫不是獨自跟著風瑉前來的。
他的兩千精兵分散前進,從不易被發現行蹤的山林前往雲山縣,此刻應當已經陸續抵達了雲山縣外。
等回到縣衙後的院子,風瑉總算見到了陳鬆意。
少女站在樹下,看樣子是在這裡等著他,還是算到了他今日會回來的。
風瑉來不及說點什麼,隻對她略一點頭,便跟付鼎臣、樊騫、袁明三人一起進了書房。
兵貴神速,他們要立刻商議出如何出兵,清剿匪患。
進屋之後,四人剛一坐下,就有丫鬟送了熱水跟帕子進來。
滿麵風塵的兩人沒有拒絕,尤其是風瑉,結束了將近三日三夜的奔波,後麵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他需要保持清醒。
書房的門關上了,仍舊是袁家的管事在遠遠地守著,將其他人摒退。
隻不過袁管事看著站在院中的陳鬆意,想了想,卻沒有上去把這位嬌客也請走。
人家的表兄剛回來,兩人甚至沒說上一句話。
她想要在這裡等,也是正常的。
書房中,風瑉洗去一臉疲色,見付大人捋著頜下短須,對樊騫說道:“樊大人,雲山縣的情況——”
樊騫將帕子隨手放在了一旁,點頭道:“具體情況,小侯爺已經跟下官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