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都是聰明人,他這樣一說,付鼎臣便立刻明白,風瑉對他沒有隱瞞任何事。
包括自己遭到劫殺的真相,這位都指揮使也知道了。
——即便如此,他還是來了。
見到付尚書眼中流露出的感慨之色,樊騫回想起風瑉出現在自己麵前時,也不由得心生感慨。
本來一開始見他出現在自己練兵的地方,樊騫還以為是巧合。
見到這位小侯爺,樊騫心中是十分高興的。
自己上一次回京已經是前年過年的事了,那時他去了侯府見侯爺,也見到了風瑉。
樊騫善用刀,風瑉小時候對刀感興趣過一陣,他的刀法就是樊騫教的。
唏噓之後,樊騫便向忽然跑來定州的風瑉問起了他父親的近況。
“自京城一彆,我跟侯爺已經有兩年未見,侯爺身體可好?”
“一切都好。”坐在樊騫對麵,風瑉飲了他給自己倒的茶,一杯猶覺不夠,又直接自己伸手倒了一杯,連飲三杯才停。
樊騫聽到京中無事,稍稍放下了心,這才問起風瑉怎麼來了,又怎麼知道自己在這裡的。
風瑉放下茶杯,波瀾不驚地道:“我是事先確認過樊叔在哪裡,才趕過來的。”
樊騫不由得麵露疑惑:“噢?”
風瑉同他簡要地提了提自己送朋友去江南,路上遇到馬匪在山穀中劫殺車隊。
“……我帶著幾個護衛,跟車隊的護衛配合擊退了馬匪,然後發現被襲擊的是前往舊京赴任的付鼎臣付大人。”
樊騫剛一聽完就怒哼一聲,一掌拍在桌上:“這些流匪真是越來越放肆了!”
雲山縣那邊匪患的事他也早有耳聞,隻是沒有想到已經發展至此,劫掠過路商隊還不止,竟然還想劫殺朝廷命官!
付大人雖然是文臣,但作為兵部尚書,他所掌管的卻是武將係統的升遷等。
樊騫能夠順利升遷定州馬步都指揮使,就是他批下的。
不說其他,若是彆人在這個位置上,他一個禁軍出身的武官要升遷到定州這樣的大城來,少不得要被卡上一番,耗費不少的銀錢去疏通。
因此,樊騫對付鼎臣很有好感,一聽到他遭受襲擊就出離的憤怒。
而當聽到是風瑉帶著護衛出手救了人,他又露出了爽朗笑容,誇讚道:“小侯爺長大了,若是讓侯爺知道,定會為你驕傲。”
風瑉卻沒有把這話當真,隻是聽過就算。
他看向了外麵的士兵,對樊騫道:“樊叔的兵帶得真不錯,不過定州周邊這麼安寧,沒有什麼機會試刀吧?”
聽到風瑉評價自己的軍隊,樊騫本來還是得意的。
但聽到後半句,說中了自己的心事,他又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在風瑉麵前,他沒有什麼需要裝的,直接點了點頭。
“可惜,匪患在雲山,不在定州,若是就在這定州周圍,借著他們做磨刀石,我也能磨出一把尖刀來。”
說到這裡,樊騫若有所感地看向風鳴。
他才在雲山救了被流匪劫殺的付尚書,就立刻到自己這裡來,難道是為了——
風瑉也坦蕩,直接指著外麵這些士兵道:“樊叔想不想讓他們見見血?”
樊騫沉默了一下。
確定了風瑉來找自己的目的,樊騫卻一時下不了決心,畢竟雲山跟這裡實在是隔得太遠,剿匪又不是守備軍的職責,定州軍把手伸得太遠不好。
陳鬆意給風瑉預先提過,樊騫不會一口答應,他心中有所顧慮,風瑉此刻也不急。
他等樊騫思考了片刻,才開口:“樊叔向來喜歡在外麵練兵,便是我來這裡不久,都知道不該去城中找你。雲山一帶匪患嚴重,積弊難改,這也是眾所周知的。所以若是這些流匪流竄得遠了些,在行惡時正好擾亂了定州軍的演練,那定州軍要跟雲山縣聯手剿匪,又有什麼奇怪呢?”
這一路上他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等來了定州,見了樊騫,自己應該怎樣勸說,才能補上那三成的可能,讓樊騫無需動搖。
這就是風瑉思考出的答案。
定州出兵需要一個理由,隻要名正言順,怎麼都可以。
至於是不是真的有流匪能夠跑到這麼遠來衝撞了定州軍,誰說了算?當然是樊騫說了算。
果然,樊騫一聽明白他的意思就抬起了頭,眼睛裡放出了異彩。
他被說動了。
雲山周邊的惡匪先是意圖劫殺當朝尚書,然後又撞上了自己這塊鐵板。
雲山縣令正好是付大人的得意門生,自己跟他兩邊都怒從心頭起,想要剿匪想到了一起去,一拍即合,有什麼不可以?
窺見了這番謀算布置,樊騫再看風瑉的眼神已經同先前不一樣了。
先前他隻是覺得風瑉勇武,現在卻覺得他懂得謀定而後動,已經有了將才的潛力。
隻是侯爺不想讓自己唯一的兒子上戰場,他的謀略跟勇武,就隻能用在這些地方上了。
樊騫心裡道著可惜,對風瑉道:“沒猜錯的話,小侯爺這次其實也是為了袁縣令來當說客的吧?好,我答應了。”
可是他答應出兵,風瑉的神色卻沒有如他所料那樣明亮起來,反而搖了搖頭,更加嚴肅。
樊騫聽他說道:“樊叔先不要急著答應,聽我說完全部再做決定。”
接下來他毫無隱瞞,將馬元清在劫殺付尚書這件事裡扮演的角色告訴了樊騫:“……雲山大大小小十幾窩匪寇,起碼有兩到三股都姓馬,付尚書這次被劫殺也不是偶然,正是他馬元清的意思。
“我會插手,一是因為看不慣他如此狂妄,二是因為他現在也動不了侯府。這次剿匪當然是練兵跟為民除害的好機會,但是得罪了馬元清,樊叔日後在官場怕是會很艱難,請一定要想清楚。”
樊騫原本擰著眉心,可是越聽風瑉的話,他的眉宇就越是鬆開。
到最後,他在風瑉的注視中再一次爽朗地笑了起來。
他笑著看風瑉,豪邁地道:“他便是要為難我又能如何?要把我放到邊關去嗎?那不是正合了我的意,可以去跟厲王殿下一起驅逐蠻夷?小侯爺不用再說了,我出兵。”
於是,他們便來了。
樊騫這次帶出定州城的兵都是騎兵,機動性很強。
那兩千匹戰馬也是他辛苦攢下的家底,奔跑的速度極快。
書房中,樊騫將自己的戰力清晰地告知了付鼎臣:“我的人都十分擅長隱藏行蹤,每次出來都會自帶幾天乾糧在身上。眼下他們就在城外,隻要定下章程,就可以即刻出發剿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