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雨登門拜訪謝夫人的時候,已經是一周後的事情了。
港城的生活節奏在她看來,似乎和京城沒多大區彆。
先生不在家,虞清雨的生活和往常一樣,隻不過收禮盒的人從陳姨換成了聞琳。
謝柏彥人在外出差,送到家門的禮物倒是沒停過。
隻是那些禮盒是否真的出自他手,就不一定了,故而她也從來沒有拆過那些禮物。
出門的時候,虞清雨換了一身端莊簡潔的玉蘭色長裙,長發也盤起,輕了幾分媚色,多了幾分清雅。
禮物聞琳選了幾種,最後虞清雨投其所好又挑揀了一番,重新包裝過才出門。
謝家老宅在山頂區,是謝柏彥的妹妹親自來給她開的門。
二十歲剛出頭的女孩,短裙俏麗,眨著一雙小鹿眼,直直地望著她,謝柏珊甜甜叫了聲:“嫂子。”
“是珊珊吧。”虞清雨揚起笑容,輕輕握了下麵前女孩的手。
這是虞清雨第二次見謝柏珊,上一次是婚禮那天,賓客眾多,她匆匆和謝柏珊說過幾句話,隻記得她有一雙水泠清透的眼睛。
這般近距離接觸才發現,謝柏珊的長相其實和謝柏彥不太像,她的長相更偏柔和鈍感,眼睛圓圓的,臉型也圓圓的,笑起來天真又可愛。
謝柏珊親切地挽上她的手臂,雙眼定在她的臉上幾乎挪不開:“上次婚禮我就想說了,嫂子你這麼好看,怎麼就看上我哥了。”
虞清雨眼底一閃而過的怔然。
她老公的妹妹似乎不太了解他們夫妻之間的真實關係。
“大概就是眼緣吧。”虞清雨隨口扯了個理由,不願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
不過她也沒說錯,至少謝柏彥那張臉確實相當不錯。
謝柏珊麵上現出一派了然的表情,也是,她這位隻知道工作的哥哥,不端著一張冷臉的時候,還是勉強可以一看的。
她的視線微垂,忽而定在她手腕上的翡翠鐲子上,眼睛一亮:“嫂子,你的鐲子顏色好正。”
聞言,虞清雨抬起腕子,挽了挽額角碎發,翠色的玻璃種帝王綠襯得她膚色瑩潤白皙,她彎了彎唇:“是媽送的。”
透綠潤澤的翡翠鐲子,千萬價格不止,主要是料子難求。
“原來是我媽送的啊。”謝柏珊故意拖長尾音,她定定看著鐲子許久,才戀戀不舍地移開目光,“那就不奇怪了,媽就是喜歡這些翡翠玉鐲,這個鐲子之前我跟媽媽討要了許久,她都不舍得給,沒想到是給嫂子了。”
“那……”揚眸微怔。
虞清雨之前沒有接觸過謝柏珊,摸不準她這話說是什麼意思,低眉間望了眼手腕,說著話就要摘下翡翠手鐲。
“嫂子,可千萬彆摘。”謝柏珊連連握住她的手腕,“我開玩笑的,翡翠養人,這個帝王綠的種水正襯你的膚色。”
姍姍來遲的謝夫人望著在門前拉拉扯扯的兩人,笑了起來:“清雨來了,快進來坐。”
轉向女兒時又換了語氣,嚴厲了幾分:“珊珊,彆總纏著你嫂子不放。”
謝柏珊鼓了鼓嘴,幾分委屈地鬆了手。
虞清雨換下鞋子,被謝柏珊引著坐在紫木沙發上,不忘替她解釋了句:“媽,珊珊是在和我討論這個鐲子。她說您眼光好,選的料子好,顏色也正。”
一縷嫋嫋檀香從香爐中緩緩升起,混著客廳中彌漫著的濃重茶香,一盞清茶被推到虞清雨麵前,謝夫人掃過她腕上的鐲子,眉宇間露出幾絲笑意:“這鐲子是我存了好久的料子,就為了留給柏彥太太的。美玉配美人,正正相宜。”
謝夫人也是世家出身的大小姐,溫婉端莊滲入所有神態和動作之中。
她笑容溫和,看向虞清雨的目光也透著暖意:“這般看來,這鐲子果然沒送錯。”
虞清雨也低頭笑,身邊的謝柏珊嘟了°嘴:“美玉配美人,所以我沒有鐲子唄。”
唉聲歎氣,謝柏珊攤了攤手:“隻有我一個人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謝夫人被女兒逗笑,坐在她身邊的虞清雨也跟著笑。
眸光微轉,眼睫垂下,虞清雨低頭解下自己頸子係上的星芒鑽石項鏈,遞進了謝柏珊的手裡。
“珊珊,這個送你。”晶瑩無暇的鑽石聚成星芒的形狀,幾圈銀河星軌將鑽石包圍,更添幾分夢幻,“女孩子就要帶一點亮晶晶的飾品。”
這條星芒項鏈是前幾年拍出天價的設計款,比起潤澤沉澱的翡翠,多了幾分甜美風格,更適合謝柏珊這種年紀的女孩。
意料之中的,謝柏珊很喜歡,在看到手裡的項鏈的一刹,眸光閃亮,眼底的欣喜幾乎掩不住。
“哇,嫂子你也太好了。”
“你喜歡就好。”虞清雨在這種方麵一向大方。
謝夫人縱觀全場,眼底劃過一絲欣賞,拿起青玉茶壺,給虞清雨的茶杯裡添了點熱茶。
虞清雨連忙雙手去接,環顧四周,問了句:“爸呢?”
說起這個謝夫人就有話要說了:“真是懶得提他。他跟船去釣魚了,嫌棄跟著我們母女兩個人出去旅遊就是吃吃逛逛,受不了了,一回來就上船跑了。”
虞清雨訝異:“吃吃逛逛不好嗎?”
“所以呀。”謝夫人搖搖頭,細指撚起茶杯,“他們男人不懂得享樂。”
“他爸也是,如今,柏彥也是。”
謝柏珊收了項鏈,顯然更親近虞清雨幾分:“沒事他們賺錢,我們來替他們享樂。”
虞清雨低眉沒應聲,謝夫人話裡的意思,顯然並不止什麼賺錢享樂。
果然,一盞茶過後,謝夫人又說:“清雨,林管家的事情是我沒安排好。我們年紀大了,唯有盼望兒女生活幸福。”
輕輕拍了拍虞清雨的手背:“希望林管家的事情,沒有影響到你們夫妻之間的感情。”
“媽,您言重了。我們——”覆在她手背上的掌心溫熱,帶著安撫人心的意味。
虞清雨抿了抿唇,牽出一絲笑容:“我們感情很好。”
謝夫人放了心:“如此便好。”
虞清雨不想再糾纏於這個話題,她連老公都見不到幾麵,講到底,又能有多深的感情會被影響。
她連忙岔開話頭:“媽,我什麼時候方便去看望一下奶奶?”
畢竟他們結婚,也是因為謝柏彥祖母身體不好。
謝柏珊看了看虞清雨,又看了看自己母親,眼眸中幾分不解:“奶奶不是去體驗新西蘭牧場新生活了嗎?”
虞清雨驚訝了一瞬,眼睛驀地睜大:“奶奶的身體,可以受得了長時間舟車勞頓嗎?”
沒記錯的話,那會兒謝家的說辭似乎是人到晚年,疾病纏身,臥床不起。
沒想到,這會兒已經去新西蘭了。
謝夫人麵上閃過一絲尷尬,隻是喝茶,隨口解釋了句:“老人家嘛,有自己的追求。”
虞清雨還想多問,很快被謝夫人岔開了話題。
“清雨,過來幫我看看這幾隻鐲子。”
從謝夫人的藏品間再出來的時候,虞清雨剛抬眼就望見矜淡清雋的男人,正閒適坐在沙發上翻看著文件,西裝筆挺,矜冷淡漠。
是她婚後近一個月,隻見過一麵的老公。
謝夫人先反應過來:“平時叫你回家從來不見人影,老婆一來就把你魂勾來了?”
謝柏彥漠然轉頭,視線先眺去站在樓梯處不動的虞清雨,再轉向已經疾步走到身前的母親。
薄唇溢出極淡語調:“公司事務繁忙。”
“又是公司事務繁忙,跟你那個爸一個德行。”謝夫人對這個回答相當不滿意,“早就跟你說過了,公事是忙不完的。就你前陣子那個報道,我都懶得說你,怎麼分公司這事就非要你去處理?”
細指在茶幾上敲了又敲:“公司缺了你就挺不下去了嗎,非要你新婚之夜去出差?”
謝夫人一開口就停不住,連聲質問,越說越生氣。
虞清雨提著裙角緩緩走下樓梯,低眉隻盯著自己腳尖,耳廓微動,沒有漏過客廳裡的所有對話。
這回她聽明白了,她的婆婆,是在給她撐腰。
新婚之夜新郎出差的報道風波,對於他們而言,可大可小,公關到位也無大事。但虞清雨剛剛嫁入謝家,就要替忙碌的先生辟謠。
謝夫人到底還是心疼兒媳了。
被母親斥責的謝柏彥隻是聽著,冷淡麵容沒有一點多餘情緒,直到垂下的視線裡突然躍進虞清雨的裙角。
眸光漸深,他微微側身,讓開了點位置:“母親教育的是。”
他的手臂隨意搭在沙發上,從謝夫人的角度看,像是將剛剛坐在他身邊的虞清雨攬進懷裡。
舒一口氣,似乎小兩口的關係還不錯。這般再想,謝夫人也懶得再教育了。
“你心裡有數就行,再鬨出這種事,讓你爸收拾你。”
虞清雨麵上笑容不變,她知道謝柏彥的手臂就環在她身後,再正常不過的夫妻之間的姿勢。
隻是,卻連衣角都沒有挨到她一點。
謝柏彥抿了口清茶,漫不經心地抬眸:“奶奶呢?”
提到這個,謝夫人的表情不太自然,坐在另一側沙發上,含糊其辭:“奶奶在療養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