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生那裡得不到信息。
醫院隻提供入院接送,出門要自己走回去,章馳一直走了快三十分鐘才回到監獄主樓。
走到一半的時候,她回頭望了一眼,灰色的方形建築在廣袤的天空之下顯得格外渺小,四麵的土地被特意平整過,醫院是最高的一個點,無論從哪個方向過去,都能將這棟灰房子看得一清二楚。
驀然間,她想起了防禦工程中的隔離所。
喪屍病毒可以通過黏膜和血液傳播,每個外出執行過戰鬥任務的士兵都有感染風險,需要在隔離所待滿3天才能進入主城區。
三天是病毒的最長潛伏期。
即使如此,隔離所也是一個定時炸彈。
如果隔離所有被感染的人發生變異,又同時感染了在所裡的其他所有士兵和警衛怎麼辦?
於是隔離所被特意選在了一個遙遠、孤立、明顯的位置。
一旦隔離所發生異變,早就設定好的導彈就會從軍事基地發射。
定點打擊。
*
中午吃完飯是12點23,1點上工,還有時間在宿舍休息。
章馳翻開《積分講義》,發現98頁上麵果然有一行小字——
“本著生產優先的原則,工作日一律禁止任何人(執法人員除外)用任何方式剝奪他人生命,違者扣三百積分,寫檢討一份。”
章馳食指在桌前敲打。
不能殺人,“礦老板”砸她乾什麼?
等等,紅章值1000分,扣了300分,不是還有700分嗎?
綠章是100分,藍章是200分,殺了其中任何一種都得不償失。
隻有紅章值回票價。
工作日,隻能殺紅章。自由活動日,可以殺任何一類章。
也就是說,藍章和綠章的犯人可以任意對她發起攻擊,但她不能夠反擊——
因為他們不值錢。
如果她反殺了任何一個藍章和綠章,她的積分會瞬間掉底。
讓犯人克製殺人欲望的是什麼?不是道德,是威懾。在公民社會,是法律的威懾,在廢土時代,是武力的威懾。如果殺人沒有代價,就沒有威懾。
她失去了威懾。
*
下午章馳選了編織。
大部人上午去過礦洞的人都是這麼選的。
獄警說異血人不能夠去農田,也就是說,上午去過礦洞但這個時候不在編織工坊都不是異血人。
章馳在腦中一一排除。
根據“礦老板”這一個樣本來看,異血人在外表上似乎跟普通人沒有差彆。
異血人都是“礦老板”這樣的腿嗎?還是有其他不同的類型?
上崗之前,每個新人都被發了一張電子屏,剛好可以嵌在操作台前的一條凹槽裡麵,凹槽旁邊還有一個圓形的洞,上麵放著一個塑料杯,杯身上大下小,卡在洞中的下半段,可以隨時拿取。
編織工坊最裡麵的拐角左右各有兩個房間。
衛生間和茶水間。
衛生間在左邊,不分男女,都是單間,裡麵有很濃重的消毒藥水的味道。
茶水間在右邊,一共五對接水的龍頭,每一對龍頭相隔大概半米距離,水平嵌在一排牆上。左邊的龍頭是冷水,右邊的龍頭是熱水,下麵還有一排櫃子,櫃子裡麵是茶葉和咖啡粒,分彆裝在瓶蓋大小的小杯子裡。
櫃子中間有一個金屬麵板,麵板上亮著一排字,來回滾動——
“茶葉0.3分1份,咖啡0.3分1份”
字的下麵一點是一個感應器。
刷手環可用。
章馳隻接了純淨水就回到了操作台。
電子屏一共隻有三個按鈕,暫停,倒回,重播。
電子屏幕上正播著編織泰迪熊的針法教程。
三個小時,她隻做完了兩個泰迪熊。
幸好是按工時計分。
她站起身去茶水間接水。
她的操作台在工坊的中心位置,走了一分鐘才到最後一排,拐彎的時候,她感覺有人也站起了身。
她沒有回頭。將杯子捏緊了一點。
進茶水間之前要過一個走廊,過了走廊,進入茶水間的時候,她回了一下頭。
沒有人跟進來。
她開始接水,先接熱水,再接冷水。
龍頭朝著進來的門,章馳背對著門口。
很輕的腳步,幾乎要淹沒在水流聲中。
腳步聲越來越近,忽然停下,章馳身子不動,目光往下掃了一眼。
燈光的折射角度變了。
有什麼東西擋住了燈光。高度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