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心中對牛道婆的話更是深信不疑,已經打定主意,以後這兒子果真是不能縱容了。
其實牛道婆已經很多年不做這一行了,但名聲還在,所以顧四廂十分相信她的話。
她這般說,到底是怕自己的乾女兒吃苦頭,所以胡亂扯了幾句。
誰知道也是這些話,那顧四廂不但不縱容兒子,有時候顧小碗教育的時候,她還覺得太輕了些。
可憐那何望祖在屋簷下挑選薺菜時,看到兩個姐姐抱走的柴火,那叫一個心痛,又開始在心裡詛咒顧小碗以後變成大麻子嫁不出去等狠話。
卻不知接下來他娘不但不再護著她,還比顧小碗都狠。
而有了這些薺菜苗,蒸飯的時候,便添加了不少,隻是米少菜多,到底是有點卡喉嚨。好在有昨天挖回來的野苦蒜與空相和尚送的臘肉炒了,香滿屋子,肥瘦相間的臘肉上滲著一片油亮,大家食欲大增,也就自動忽略了這飯的不完美。
隻不過到底是有客,所以顧小碗將自己珍藏著的麵粉拿了出來,還烙了餅子,又拿小半勺子豬油炒了個薺菜。
晚上牛道婆和顧小碗睡著一起,隻憂心忡忡道:“你大倉哥說,那什麼王的兵要打過咱們這裡來了,叫我跟著去南方躲一躲,我是最放不心不下你的,到時候你可不要從這山坳坳裡出去。”
顧小碗大驚,“這消息可屬實?”
牛道婆搖著頭:“不知道呢!這幾年來,聽過不下數十回了。不過這樣心驚膽顫過日子,也是艱難。我後天就走了,你可抓緊去將我屋子裡把能用的都搬過來,還有五十來斤糧食,我今天實在挑不動,到時候你也拿來,現在家裡人多,到底能多管幾日。”
一時想著如今顧小碗壓力大,又十分心疼她,便勸著:“不如,同乾娘一起去南方吧?乾娘沒閨女,拿你做親生的血脈來養,往後你出閣,喊你哥哥們給你陪嫁妝。”
牛道婆對自己的好,顧小碗是從沒有懷疑的,可正是因為她對自家好,顧小碗怎麼可能去做這個拖油瓶?自是婉拒了,又謝乾娘的好意。
免夜長夢多,顧小碗過了兩日,便喊著何穗穗姐妹倆一起跟自己去西村。
路過村口普賢庵的時候,空相得知她們幾個是要去西村將牛道婆不要的東西搬回來,便攔道:“你們幾個女娃兒,哪裡來的力氣?”隨後朝破庵裡扯著嗓子喊:“阿拾?阿拾?”
阿拾以為出了什麼大事,急匆匆跑來,手裡還捏著沒上完的香,“怎麼了?”
空相從他手裡奪過香,“你去將繩子拿上,跟小碗幾個去西村搬東西。”
顧小碗其實是想拒絕的,阿拾豆芽稈一樣,又有什麼力氣?
但這時候聽得空相說:“阿拾雖是瘦小些,但也不是一無是處,小板凳他到底能搬幾張回來,你家中如今人口眾多,若是來個三親四戚,叫人坐處都沒有,回頭你找木匠打兩個椅子,不得要你幾個錢啊?”
這話是在理的,顧小碗當即朝空相和尚道了謝,隨即想起乾娘這一去,怕是此生都不見得歸來,那屋子裡的家具,就丟在那裡是可惜了。
阿拾很快就收拾好過來,四人一起啟程,隻不過才出村子,就聽得身後傳來呼聲。
原來是馬村長家的馬虎哥來了。
馬虎今年十六的年紀了,他娘正在給他相看媳婦,隻是這山窩窩裡,誰家願意把女兒嫁進來?因此一直沒有眉目。
他自己倒是渾不在意,每日得了點空閒,還是同村子裡的小子們爬樹掏鳥窩,或是下河撈魚。
這會兒氣虛喘喘地背著一背簍大蔥白菜追來:“我娘曉得你們要去西村,讓我背著這去換幾個錢,回頭還能同你們拿點物件。”
如此這般,四人一同啟程。
冬日蕭條,山裡更是難見生意,被枯草落葉覆蓋的蜿蜒的小路盤旋在山間,踩上去沙沙作響。
到了中午時候,幾人坐在一處大鬆樹下歇息,分吃這帶來的乾糧。
前麵在翻過一座山,就差不多能看到青水河了,西村也就自然在眼裡。
因此大家歇會兒,接下來打算一鼓作氣,直接到西村。
大抵是要到目的地了,都有些興奮,誰知這時候,長年累月都不見半點動靜的林子裡,竟然傳來了唰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