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已經辟穀多年,今日怎麼突然有興致飲酒了?”
“那誰知道,不過總歸是好事,酒色財氣休戚相關,說不定沾了酒,就有興趣嘗嘗色了呢。”
“若真是如此,咱們姐妹的運氣還真好,恰好被分在了存放靈酒的敝犴台,今日這差事才落在咱們頭上,先說好啊,今日不論尊上瞧上誰,姐妹們都得相助一二,隻要有一人能得尊上青眼,其他人還愁沒有機會麼。”
一群古板白衣也遮不住風情的大美人們笑嘻嘻暢想未來,樂歸卻怕帝江一死會有人遷怒她們這些送酒的人,反複回憶劇情確定沒事後,就繼續扮演透明人了——
【最後一趟差事,乾完我就離職!】
病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痊愈了,連帶著中二病也跟著好了。她已經想明白了,自己不是什麼天選之女,也沒有狗屁女主光環庇佑,再像那天晚上一樣不知天高地厚,她就是下一個掛在院子裡曬人乾兒的屍體。
雖然很想回家,但命也很重要啊!樂歸捧著兩壇酒,已經開始思考回到凡間之後該乾點什麼養活自己了,正想得入神時,麗師姐突然冷淡開口:“都少說兩句,尊上神識無所不在,你們想被治個大不敬之罪嗎?”
已經習慣像凡人一樣生活的美人們忘了這茬,被提醒了才表情一僵,訕訕地不再說話。
麗師姐掃了她們一眼,倨傲地帶頭朝峰頂走去,其他幾人低著頭,兩兩一排列隊跟上。
樂歸作為最小的師妹,識趣地走在最後麵,便聽到自己前一排的兩個師姐小聲嘀咕:“她既然知道咱們的笑鬨之言會被尊上聽到,為何不一早提醒?”
“若是提醒了,又怎會凸顯她的與眾不同?”另一人反問。
都是千年的狐狸,兩人對視一眼皆是了然。
低雲峰作為無憂宮三千魔山之首,位處無憂宮的極西位,傳說中這裡原本是魔氣凝聚而成的湖泊,萬年前魔界風雲變色天崩地裂,等一切都平複之後,原本的湖泊便憑空化作一座大山,帝江便出生於這座大山之上。
再後來帝江一統魔界,戰三界殺四方,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去處,卻依然選擇留下,給此山取名低雲,還親自建了一座宮殿,至於無憂宮的另外兩千九百九十九座魔山,以及上麵大大小小的建築,則全是屬下與信徒自覺修建。
說白了,無憂宮的三千魔山,唯有低雲峰能入帝江的眼。這樣一座與他的出生息息相關的山峰,按理來說該是他最私密的地盤,輕易不讓人出入才對,可事實上這裡也是人最多的一座山,偶爾製造出的動靜,能隔著一千九百多座魔山傳到敝犴台,樂歸時常懷疑他們在拆家。
雖然在低雲峰侍奉的人很多,但也不是誰想來就來的,據說帝江有自己的一套選人標準,條件相當苛刻,能符合的人少之又少,而最近兩千年,直接一個新人都沒添。
這也是合歡宗一眾人如此興奮的原因了,能出現在這座山上,哪怕隻是來送個酒,於她們而言都是莫大的肯定。
樂歸對她們的喜悅沒法感同身受,事實上自從認清現實放棄掙紮後,她就有種無法控製的擺爛感,隻等著送帝江上路後趕緊離開魔界這個鬼地方。
【啊,走之前能看一眼水羚也挺好。】
水羚是帝江的寵物,現實世界好像也有這種動物,樂歸以前沒有見過,隻知道不管現實世界還是小說裡,這東西屁股上都有一圈白毛,也不曉得是不是長得一樣。樂歸正神遊天外,走著走著突然感覺不對勁,忍不住戳了一下前麵的人。
“乾什麼?”那人皺眉。
樂歸低聲問:“我們現在去哪?”雖然沒來過低雲峰,但根據原文來看,帝江即將死去的那棵桃花樹應該在後山,而她們現在明明在往山頂去。
“還能去哪,當然是去峰頂的蒼穹宮。”那人無語回答。
【……走錯了吧,該去後山吧!原文裡帝江就是在後山喝酒,然後喝著喝著就死了,渣子也沒留下。】
樂歸剛想說話,那人便把頭扭了回去,她扯了一下唇角,想到自己人微言輕說了也沒人聽,索性就閉嘴了。
一眾人繼續往山頂走,期間遇到了不少人,麗師姐起初還本著與人為善的原則微笑行禮,可惜低雲峰的人個個高貴冷漠,連大美人的示好也可以視而不見,麗師姐碰了一鼻子灰,索性也不說話了。
低雲峰高聳入雲,她們從山腳出發,越往上走越吃力,就在樂歸快要堅持不住時,石梯兩側遮天蔽日的山林消失不見,陡峭的山路變成了平坦奢靡的金玉高台,天邊紫色魔氣籠罩,猶如白日星河,雲與霧變幻無窮,時而化作山川海河,時而化作璀璨瀑布,盛景之中還隱約似有鯨魚遊過。
霞光落在美人們身上,美人們連呼吸都自覺放輕了,一時癡迷眼前的美景。
樂歸作為唯一的凡人,爬山爬得腿都抖了,見此美景也隻是匆匆掃一眼,然後暗罵帝江不是個東西,明明有能力千裡之外隔空取酒,非要折騰人來送,送就送了,還不讓使用靈力。當然了,就算讓用她也沒有,但至少可以讓其他人帶她一程吧!
“這點景致便將你們迷住了?那待會兒看到三界第一精美的蒼穹宮,豈不是要被震撼到失了心智?”麗師姐輕蔑地掃了一眼眾人,“再過半個時辰就到了,都給我警醒些,若是殿前失儀冒犯了尊上,彆怪我對你們不客氣。”
眾人紛紛行禮稱是,對即將見到的蒼穹宮充滿期待。
半個時辰後——
“……師姐,這就是三界第一精美的蒼穹宮?”有人看著麵前八米多高的巨大廢墟堆,抬高了聲音試圖壓過聒噪的奏樂聲。
麗師姐說了一句什麼,見周圍人麵露不解,才意識到自己聲音太小,於是也跟著大聲道:“大概是幻象……對,一定是幻象,穿過這片幻象,便是真正的蒼穹宮了。”
像是為了驗證她自己的說法,麗師姐突然指向廢墟旁熱鬨奏樂、也是害她們必須大聲說話的罪魁禍首們,“若非幻象,又怎會有樂班在此演奏?”
話音未落,幾塊石頭突然從廢墟脫落,砸在了樂班眾人的腦袋上,幾個人被砸得七零八落,哎呦著鬆開了手裡的樂器。
世界都清淨了。
麗師姐:“?”
“我怎麼看著……不像是幻象?”有人遲疑開口,幻象即假象,但凡是假象就總有破綻,可這些人的反應完全不像假的。
眾人麵對如此詭異的場景陷入沉思,沒等思考出什麼,隊末突然傳出呼啦一聲響,八個美人齊刷刷回頭。
“幻象裡的石頭也太真實了吧。”眾人視線下,樂歸一本正經地扔掉了剛拿起來的石頭,偷偷把剛從上麵摳下來的寶石藏在袖子裡。
【歐耶,偷到一塊紅寶石,等回到凡間就賣掉了!】
一看動靜是最透明的小師妹弄出來的,其他人又習慣性地無視了,繼續探討是繼續往前走還是先聯係牛角管事,正商量得認真時,廢墟頂端突然又一次石塊滾落,眾人齊刷刷後退兩步,下意識往頂端看去。
樂歸也看了過去,第一眼是摻雜著奇珍異寶的建築垃圾,接著一塊石頭被粗暴推開,一隻白如瓷玉骨節分明的手就暴露在空氣裡,沒等她仔細看清楚,天空突然陰沉下來,巨大的閃電劈過,一瞬間將整個低雲山都照得亮如人間白晝。
樂歸被突如其來的閃電晃了一下神,反應過來時再看高達八米的廢墟頂端,隻見一人長身玉立,一襲紅衣浴袍一樣要散不散地穿在身上,外頭隨意披著一件黑袍,八米之上的烈烈風中,衣角翻飛糾纏,衣領也被吹開,無意間露出白得沒有血色的鎖骨。
男人眉眼低垂如神佛降世,矜淡地看著下麵的人。
樂歸愣了愣神,還未有所反應,聒噪的奏樂聲就又一次響起來了。
不是小橋流水,也不是金戈鐵馬,而是村頭土財主娶媳婦才會奏的那種歡快又熱鬨的音樂,搭配低雲峰濃鬱的魔氣和各種奇異天象,非但不叫人覺得喜慶,還有種後背生涼的恐怖感。
……所以這是在乾什麼?樂歸無語看向頭破血流還在喜洋洋的樂班。
“參見尊上。”一片熱鬨中,麗師姐第一個行禮。
其餘人一個激靈,也連忙低頭:“參見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