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那位姑娘理智上知道,裴玉京不該來,可誰喜歡被放棄?不管有意無意,辜負就是辜負。
仙門把裴玉京教得太乾淨,總有一日要吃大虧。
方淮忍不住看向越之恒。這下可好,原本是為了甕中捉鱉,如今真搶了彆人的未婚妻了。
轉念,他又想到,越之恒可不像裴玉京那麼單純。
“你不會故意的吧!”莫非王朝流言是真的?
越之恒冷笑著看他一眼。
“我故意的?故意娶個麻煩的禦靈師回來供著?”
方淮這才想起,整個靈域都對“禦靈師”趨之若鶩,他們有最溫和的性子、精致的容顏,甚至能為一個家族祛除邪氣,但唯獨這些人裡,不包括越之恒。
越之恒似乎對禦靈師存有偏見。
平日裡祛除邪氣,連丹心閣都不會去,寧肯使用製作好的滌靈簡。
越之恒說:“我要換衣裳,你還不走?”
趕走了方淮,越之恒拿起一旁的喜服。
方淮的想法,令他覺得可笑。
自越家投靠王朝那一刻開始,越之恒這個人會算計許多東西,包括權勢、地位、人心,獨獨不包括莫須有的感情。
陛下性格陰晴不定,越之恒必須找到仙門那群人,湛雲葳就是最合適的籌碼。她在他手中一日,那些餘孽必定會來。
黃昏時,天幕最溫柔的時候,玄烏車架拉著唯一的亮色來到了大門前。
五月尚且帶著一絲涼意,天邊泛著瑰麗橘色。
雲葳從王城一路來到汾河郡,果然和前世一樣,她仍舊沒能等來裴玉京。
但許是已經知道結果,沒有失望,就不會傷心。
沒人救她和湛殊鏡,他們總得自救。路上白蕊看了她好幾回,用眼神示意她:小姐,你懂的。
雲葳不是很想懂。
她摸了摸懷裡的妖傀丹,若萬不得已還是要用這個,機會隻有一次。
她若真這麼做,要是越之恒反應過來了,自己被推開還好,要是他心裡對曲小姐忠貞不屈,覺得被玷汙,不會當場殺了她吧?
思量間,越府卻已經到了。
她注意到兩側百姓很多,但隻敢遠遠觀望,越府門前空出一大片,沒人敢往上湊。
念及越之恒在這一帶的惡名,她覺得並不意外。
此時,門口一人長身玉立,越之恒紅衣玉冠,麵容清俊。聽見聲音,越之恒抬起眸來,遙遙望著她。
一旁的喜娘是徹天府找來的普通人,不知道這場婚事的彎彎繞繞,見狀掩唇笑道:“唉喲,我當喜娘這麼多年,第一次見這般英俊的公子,與如此美如天仙的夫人,兩位真是般配。”
話音一落,本想得到兩句賞。
誰知身前那位俊朗不凡的郎君無甚表情,身邊裝扮得楚楚動人的少女,也在珠簾後抿了抿唇角。
氣氛古怪,沒人說話。
喜娘也漸漸覺察到了不對勁,再一看這府邸周圍,全是寒著臉肅然的兵丁,喜娘笑容僵硬,卻還得若無其事催促道:“勞煩公子上前,扶一下夫人。”
越之恒沒動靜,略蹙了蹙眉。
喜娘硬著頭皮又重複了一次。
半晌,透過麵前的紅色珠簾,雲葳才看見那隻骨節分明、略有些粗糲的手遞到自己麵前。
前世,她比越之恒更不情願,本就心裡傷心,哪裡還有空與他裝腔作勢,當眾想要狠狠拍開他遞過來的那隻手。
但越之恒也不好惹。
他似早有所料,冷冷握住她的手,將她從車上帶下來。
“湛小姐。”他說,“他沒來,你拿我撒什麼氣。”
雲葳被鎖了靈力,猝不及防險些撞到越之恒懷裡,她紅著眼眶,冷然看他。
卻見眼前的人也垂眸望進她的眼睛,他眸色冷涼,帶著幾分淺淺的慍怒與譏嘲之色。
而今,雲葳心裡另有打算,她看了越之恒一眼,咬牙將手放上去。
掌下那隻手頓了頓,意外地看她一眼,竟也沒有為難她,用了點力將她從玄烏車架上帶下來。
出乎意料,他的掌心帶著淺淺的溫熱,他很快放了手。
喜娘也不敢讓他一直牽著,隻得自己上前扶著新娘,趕緊引著這對古怪的新人走程序。
因著“賓客”本就少得可憐,越之恒的親生母親,越家的大夫人也未出席,兩人竟然隻需要用心玉結契。
心玉是一早準備好的東西,兩人一同將心頭血遞在上麵,就算是發過了誓言。
契約結成後,彼此的靈丹之上會生出一點朱砂似的印記。
這進程太快,還不等雲葳心裡有什麼感想,就到了新房中。
天色尚早,屋裡的紅燭剛剛開始燃了一點,越之恒的影子被這點微光映照,投在她的身前。
新房很大,並非越之恒從前在越家住的屋子,而是他成為徹天府掌司後,越家劃給他的。
喜娘給婢女使了個眼色,婢女用玉盤托著喜秤過來。
“請公子為少夫人掀珠簾。”
兩人麵麵相覷。
雲葳隔著一張珠簾望著他,心裡隻覺得怪怪的。原來再不願,前世今生,他們始終走完了結契的程序。
王朝的人還在外麵,許是想著早點完事,越之恒接過喜秤。隨著珠簾被撥開,露出一張白皙的玉顏來。
此前,越之恒一直對方淮的話嗤之以鼻,他是有多下作,才費儘心思搶裴玉京的未婚妻?
然而此刻,許是燭光過分溫柔,他竟明白方淮為什麼會這般揣測他。
汾河郡的夏夜,四處翻飛著流螢,月亮剛出來,紫蟬花也在這個時節盛開。
不比前幾日的狼狽,她今日眸若秋水,抬眼望著人時,顧盼盈盈,令人幾乎無法移開視線。
她本就氣質純然,隻微微裝點,似乎就讓夏夜的一切黯然失色。
越之恒此前一直沒覺得人能有多好看,他自己樣貌也十分出色,然而在這樣的襯托下,他第一次發現人與人的美貌,確然天差地彆。
也總算知道為什麼那些貪生怕死的大人,在朝堂之上就為她爭得醜態畢露。
不僅如此,她今日還塗了口脂,本就妖豔欲滴的唇,愈發惹人矚目。
越之恒移開視線,蹙了蹙眉,轉而看向喜娘:“還要做什麼?”
喜娘回神道:“還得喝合巹酒。”
他看了眼雲葳,見她也麵色古怪。越之恒說:“不必,都出去。”
何必做完一切,又沒人真當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