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 你是說,讓我睡地上?(1 / 2)

山主之女 藤蘿為枝 5182 字 4個月前

一眾人離開前,將合巹酒放在了桌上。

越之恒也確實沒有動那酒的意思,他的新房是他二嬸在徹天府監督下不情不願布置的,一眼看去,確然沒有很用心,連他前幾日帶回房間關於煉器符印的書都沒收走。

天色本就還早,不到睡覺的時辰,越之恒索性過去,拿起那本書繼續看。

雲葳見他確實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也不像前世那樣,再坐著發怔,想念受傷生死不知的爹爹,想念裴玉京。

她走到銅鏡前坐下,開始拆自己發間繁瑣精致的發冠。

待她儘數拆下,如瀑青絲便也垂在了身後。

王城一連幾日下著雨,汾河郡卻萬裡晴朗,幾隻流螢從窗口飛進來,落在她的妝奩前。

雲葳覺察到越之恒的目光,她側頭看去,果然見他不知何時沒有在看書,而是在看著她。

“你看我做什麼?”

越之恒盯著她散落的發:“湛小姐適應得很快。”

他還以為,湛雲葳此時會麵色蒼白,如喪考妣。或者就像方淮說的,傷心得躲一旁去哭。更甚至滿腦子異想天開,想著今晚怎麼除掉他。

他去一旁看書,也是給她動手的機會。

王朝的人還會在這裡待上好幾日,為防止仙門餘孽過來救人,這幾日他確然得與她待在一起。

不讓湛雲葳將心頭鬱氣發泄出來,認識到九重靈脈的修士不好殺,恐怕接下來的幾日,都不得安生。

沒想到他預想那些,湛雲葳一樣沒做,她將發飾給拆了,沒哭也沒和他鬨,反而盯著窗外那流螢看。

窗外星星點點的亮光,竟沒有她一雙剪水清瞳明亮,湛雲葳看上去絲毫沒有與他同歸於儘的意思。

五月的汾河郡,恰是一年最美的時候,汾河清澈,夏蟲低鳴。

聽越之恒說自己適應得快,“不然能如何?”雲葳望著他,“你能讓我和牢裡的族人離開嗎?”

“不能。”越之恒收回視線,目光重新落在書上,“你比我更清楚,仙盟的人沒抓完之前,王朝不會讓你們離開。”

雲葳哼笑道:“這麼說,我得在越府待一輩子了?”

她說出口,才意識到這話有歧義,兩人都略一怔。

雲葳不由生出幾分尷尬羞惱來,連忙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邪不勝正,你們不可能抓儘天下仙盟的人!”

半晌,才傳來越之恒的聲音:“我沒多想。”

屋子裡卻還是安靜了一會兒。

湛雲葳第一次覺得,廚房上膳食的動作是不是有點慢?

或許越之恒也這麼想,於是他開口打破寂靜道:“湛小姐也不必妄自菲薄,等我死了,你也能走。畢竟想殺我的人不少,你可以祈禱他們努力一些。”

頓了頓,他補充:“你就彆努力了,越某和其他靈修不同,對禦靈師沒有耐心,也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思。”

話裡話外,都是警告她安分一點。

好在衝散了那股奇怪的靜默,經過上次被靈器綁,以及他此刻的直言不諱,雲葳忍不住道:“越大人,我是不是以前得罪過你?”

越之恒抬起眼睛盯著她,好一會兒才淡聲吐字:“沒有。”

雲葳也確實沒有關於越之恒的記憶,那他就是討厭所有的禦靈師?

她知道有這樣一類人,自大狂妄,瞧不起甚至討厭禦靈師的“弱小”,隻是持有這樣觀念的人,畢竟是少數。

想到越之恒對禦靈師抱有偏見,她很難和顏悅色。

每當她以為,興許前世是她誤會,越之恒還有救的時候。他總會讓她明白,想多了,他沒救,也不需要任何人來救。

恰巧,廚房那邊終於將膳食端了進來。

越之恒淨完手,問雲葳:“你餓不餓?”

雲葳想著沒必要難為自己,清晨從王朝過來,一路上什麼也沒吃,如今的靈修早已不推崇辟穀,反而講究一個順其自然。

不吃雖然不至於餓死,但總歸餓得難受。

她從前也沒覺得自己臉皮薄,但和越之恒一起吃飯實在是件太匪夷所思的事。

可是如果不去,夜半挨餓,似乎更丟人難捱。於是她掙紮一番,最後還是坐過去,與他一同用膳。

今日她好幾次行為都令越之恒意外,他抬眸看雲葳一眼,發現她唇上口脂不知什麼時候擦去,露出原本的顏色,明明是略淺一點的紅,奇怪的是更顯得嬌豔。

他收回視線,沉默用膳。

雲葳隻有一個感想,越府的飯菜真好吃!最普通的菜色,竟然也做出山珍海味般的滋味來。

她從前就聽說過,越之恒幼時在家裡不受寵,吃不飽飯,也沒有錦衣穿。後來他投靠王朝,一朝得勢,偏要穿最好的衣衫,吃最好的膳食,住最好的屋子。

百姓都在背後罵他驕奢淫逸。

雲葳也曾在心裡這樣罵過他,但是如今她捧著碗,隻覺得這飯……也好香。

靈山一脈還保留著早些時候的傳統,飯菜講究素淨,搭配著靈果,調養生息。實則入口寡淡,吃得人生無可戀。

越之恒發現,從吃飯開始,淺淺的愉悅在湛雲葳眸中散開,她很努力在掩飾,可亮晶晶的眼眸還是出賣了她。

他以前聽說靈山之上,講究一呼一吸,俱是修行,仙人遺世獨立,恨不得隻吃靈果,飲靈露。

如今看來,湛雲葳不是這樣。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也覺得今日飯菜尤為出色。

可惜兩人還沒用完膳,外麵突然傳來匆匆腳步聲。

越之恒看見來人,神色一變。甚至不等來人把話說完,他已起身離開了房間。

發生什麼事了?雲葳猶豫片刻,抬步跟了上去。

越之恒走得很快,她追出去時,早已看不見他的身影,隻看清了他離開的方向。

雲葳前世在越府生活了好幾年,一眼就看出來,那是啞女的院子。

啞女住在府中最偏遠的院落,平時很少出門。每次雲葳看見她,她總是帶著幾分怯意,溫柔地衝自己笑。

她沒有名字,人人都叫她啞女。

後來機緣巧合之下,雲葳才從越之恒的奶嬤嬤那裡知道,啞女是越之恒的親姐姐。

是一個沒有覺醒半點天賦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