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朝,這樣的人出生在大家族,意味著不祥、家族衰落,因此一出生就會被處死。
即便僥幸活下來,家族裡的人也不會拿他們當小姐公子看,地位比奴仆還不如。
前世得知啞女是越之恒姐姐的時候,雲葳曾經還有過罪惡的念頭,想要綁了啞女去換湛殊鏡。
可那次恰逢邪祟異變,啞女卻寧死也要護著雲葳,雲葳實在沒辦法對這樣一個可憐無辜的姑娘下手。
而今,啞女出什麼事了嗎?
不知何時,月亮高懸於空中,雲葳還未走近院落,遠遠就聽到了痛苦嘶啞的叫聲。
那聲音幾乎變了形,不似人能發出的聲響,含含糊糊,毛骨悚然。
借著月光,雲葳定睛看去,發現院落裡有一怪物蜷縮翻滾著。
那怪物背部高高拱起,像背了幾個巨大的肉瘤,頭發暴漲,月光下像森冷搖曳的水草。
“它”痛苦地捂住臉,聲音淒切,似要異變。
越之恒扶起了“它”,將什麼東西喂進了“它”的口中,“它”總算安靜下來,身上的異變也消失。
雲葳起初以為那是一個邪氣入體、麵臨異變的修士,但很快她發現不是。
修士異變成邪祟後,會變得身形詭譎,忘儘前塵,殘忍暴虐。
絕不是像這般痛苦可憐,隻知蜷縮在地上翻滾顫抖。
而且作為對邪氣感知最為敏銳的禦靈師,雲葳沒有感覺到半分邪氣。待她再看,才從那“怪物”身上看出幾分熟悉的影子。
竟然是啞女!她心中驚駭不已。
越之恒眸色冷凝,抬眼望過來。雲葳不由後退一步,有一瞬,她幾乎以為發現這個“秘密”的自己,會被殺人滅口。
可越之恒隻是平靜道:“看夠了?看夠就先回去。”
確定越之恒真的沒發火,隻是神情之間,有幾分沉鬱之色,雲葳也知道現在不是問話的好時機,轉身往新房的方向走。
可她人是回來了,心還落在那個院落,她忍不住想,啞女到底怎麼了?
後來越府對外稱她因病去世,難道也與這件事有關?
*
啞女睜開眼,發現越之恒守著自己。
她目帶愧色與焦急,咿咿啊啊地比劃,另一隻手去推越之恒,望了望他的院落,讓他不要留在這裡,趕緊走。
越之恒:“沒事,本就是王朝賜婚,她有心上人,我出來才是遂了她的意。”
啞女目露不讚同之色,仍是去推他。
“好,我走。你的藥記得吃,彆再省,藥引我總能拿回來。”
啞女哀戚地看著他,突然打了自己一巴掌。眼淚在眼眶中,念及今日是越之恒的大好日子,落淚不吉利,生生憋了回去。
“我殺人和你沒有關係,你不用自責,我早說過,不甘再過那樣的日子,要做就做人上人。”
他說這話時,眸中含著冷笑與狠決,啞女覺得陌生,一味搖頭,似乎想要告訴他不對。
越之恒卻並不看她動作,說:“我回去了。”
啞女這才不再攔。
她惴惴望著越之恒離去的方向,眸中帶有殷切期盼。期盼他娶了妻,就好好待那姑娘,像個正常人那樣生活。
何必去追求榮華富貴,平步青雲呢?
*
雲葳本以為越之恒今晚都會守著啞女,沒想到月亮升至半空時,他也跟著回來了。
她忍不住去看越之恒,卻見他神色平靜冷淡,仿佛出去一趟,隻是去散了個步,習以為常。
若非他身上還有啞女掙紮時沾上的雜草和泥點子,她險些以為方才看見的一切是自己的幻覺。
她以為越之恒回來以後,會警告她什麼,誰知他帶著幾分冷淡倦怠之色:“我要去沐浴,你是出去門口,還是坐在外間等?”
“……”雲葳睜大眼睛,如果此時有一麵鏡子,她覺得自己的神情一定很滑稽。
就、就這樣嗎?不先談談?
見她不說話,那雙盈盈水眸瞪大了看著自己,越之恒說:“你沒意見的話,我先去了。”
他如今的房間,的確是整個越府最好的,房間裡專門隔出一片區域,作沐浴之用。
越之恒吩咐下去,很快熱水就抬了進來。
雲葳上輩子從沒發現,當她沒有表露出殺意的時候,越之恒會如此從容,仿佛她在或者不在,他都這樣生活,甚至可以當做沒有她這個人。
坐在外間聽著水聲的時候,她甚至湧出個奇怪的念頭,如果不是上輩子為了應付自己殺他,應付得睡不好覺。越之恒或許乾脆就留下,不會去徹天府。
她出神間,就見越之恒已經換了衣衫出來,好在他衣衫整潔嚴實。
見越之恒望著自己,雲葳說:“我用淨塵符。”
不論如何,就算知道越之恒不近女色,也對自己不感興趣,她還是無法做到隔著數道屏風,在他身邊沐浴。
越之恒顯然對此也沒什麼意見,隨她折騰,他沉默了一下說:“那麼湛小姐,我們來談談,之後怎麼休息。”
她抿住唇,點頭。確實,她知道,為了防止仙盟的人來襲,越之恒這幾日都不會與她分開住。
雲葳目光摻雜著幾分殷切,希望他念在這次兩人沒翻臉的情況下,說幾句人話。
越之恒說:“你隨便睡哪裡,但你彆想讓我睡地上。”
“越之恒!”她咬了咬牙,帶著幾分被看穿的羞惱,“你是說,讓我睡地上?”
“我沒這樣說。”
雲葳現在靈力被封,與凡人無異,夏夜雖然不冷,可靈域的邪氣無處不在,她就算不介意睡地上,也得考慮自己有幾條命。
她至今記得自己上輩子因為厭惡他,頭鐵睡地上。越之恒也懶得管她,結果兩日過去,邪氣入體,險些去了半條命,差點成為第一個因為邪氣入體而死的“禦靈師”。
雲葳氣笑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我也睡床!”
誰都彆想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