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成則對此很不習慣。
他比馮昱年長四歲,兄弟之間的感情一直都很不錯,跟寄予眾望的他不同,馮昱小時候身體不怎麼好,家裡人也不敢給太大的壓力,在豪門中,馮昱算是被放養長大的,他隨性散漫,有一個沉穩可靠的大哥作為靠山,自然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從不拘束自己。
馮董是典型的嚴父,他幾乎從不在兒子們麵前流露真實情緒。
鄭明月也算不上慈母,她平日裡也忙,為易升集團的慈善事業,同時她過去還是鄭家的大小姐,名下也有產業需要她經營操心。
因此,無論是父子之間,還是母子之間,關係並沒有那樣親密。
小的時候,馮昱就很喜歡黏著他最崇拜的大哥,哪怕二十多歲了,碰上拿不定主意的大事小事也會找大哥。
馮成則看著郵件裡的生疏話語,沉默幾秒後,動動鼠標暫時關掉。
季清羽跟馮嘉沅也進來了。
“爸爸!”
馮嘉沅穿著幼兒園園服,是舒適的襯衫搭配漂亮百褶裙,腳上是黑色小皮鞋。她興衝衝地跑過來,以邀功一般的語氣道:“是我跟媽媽說的,要來接爸爸下班!”
女兒這稚氣可愛的話語,衝散了馮成則心裡那點低迷情緒,他抬手,要去揉她的腦袋。
可她靈敏地往後一樣,舉起手護住自己的雙丸子頭,“爸爸每次摸都要把我的頭發弄亂!”
馮成則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臉蛋,“好,你跟媽媽坐一會兒,爸爸還有點事沒忙完。”
說完這話,他總算抬眸看向了季清羽,“你陪她。”
馮嘉沅在必要的時候是懂事的,她一溜煙又竄回了媽媽身邊。
季清羽顧不上打量這個辦公室,牽著女兒在沙發上坐下,壓低聲音道:“我們要安靜一點。”
馮嘉沅認真地點了點頭,她是常客,熟練地在文件櫃裡找到自己的畫板畫筆,趴在茶幾桌上畫畫。季清羽不太好意思玩手機,隻好托腮看女兒稚嫩的筆觸,她發現了一件很好玩的事,沅寶現在已經會寫自己的名字了,隻不過字體很大,所以在書寫上來看,不是馮嘉沅,而是冫馬力口氵元,看來嘉這個字對於還沒滿四歲的小孩是有點難度的。
所以沅寶單方麵給自己取名為了馮加沅。
季清羽撲哧發出一聲很輕的笑聲。
她並沒有察覺到,正在簽名的馮成則朝她這邊看了幾眼。
…
電話鈴聲響起。
馮嘉沅似乎早已習以為常,她畫筆都沒頓一下,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童話世界。季清羽下意識地抬起頭來,跟馮成則猝不及防地對視,他神色平淡地拿起話筒,那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他嗯了聲,掛了電話後,繼續忙自己的事務,仿佛剛才那短暫到隻有一兩秒的對視是季清羽的幻覺。
五分鐘後,敲門聲傳來。馮成則抬手按了鈴,這麼大的辦公室,他不可能每回有人敲門,都要喊一聲“進來”,畢竟她看過了,這扇門很厚重,隔音效果不要太好,要喊多大聲門外的人才能聽得見,真要這般,那他一天下來嗓子隻怕都要啞掉,剪裁得體的西裝裡得常備金嗓子,季清羽的腦子裡閃過稀奇古怪的念頭,都要被自己逗笑。
下一秒,她笑不出來了。
因為進來的人是她的前上司,嚴於律己、嚴於待人的趙主管。
趙主管不是那種會跟下屬員工們開玩笑的上司,她甚至都不跟他們一起吃飯。要說她對人很嚴苛,那也絕對不是,聽說趙主管家裡在很偏遠的山村,她特彆用功才考上了很好的大學,所以她很珍惜現有的工作。
她是很有距離感的上司,對待工作上的事特彆認真,所以部門的一些老員工對她還挺有意見。
季清羽這樣的實習生,每回見了趙主管都有些緊張,這一回也不例外,她甚至條件反射般的站起身來,惹得馮成則都側過頭看向了她。
四目相對。
季清羽眼裡閃過無奈:“……”
馮成則略一思索,倒也明白過來。他沒在集團見過她,卻也從馮昱那兒聽說了,她大四時就在易升實習,否則也不會跟馮昱認識。
趙雯也是一愣。
她對季清羽,也是現在的馮太太是有印象的,幾年前在她部門實習,人挺外向,每天臉上都帶著笑,交待下去的事情也能做得很好。令人錯愕的是,她實習期結束後沒幾個月,在景城的第一場雪還沒下下來時,她就穿上婚紗嫁給了馮總。
這幾年,她偶爾也會碰到馮太太。
有時候在停車場,有時候在馮總的辦公室裡,有時候還會見她帶著孩子去公司食堂吃東西。
每次見了,馮太太都會對她含笑頷首。
馮成則低聲問道:“冷?”
季清羽知道這是在給她台階,她迅速回過神來,點了下頭,“有點。”
“好。”馮成則起身,將隨手掛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遞給她。
她也小心地走近接過,差點就要說謝謝,還好她知道現在是什麼場合,旁邊還有人在,她轉身又回了沙發,煞有其事地將帶著雪鬆氣息的西裝蓋在腿上。
馮成則可能也有演戲的天分。
在她坐好後,他這才看向趙雯,問道:“什麼事?”
趙雯將整理出來的一遝文件雙手遞出:“馮總,慶典邀約已經發出,我們也統計好了人數,江總跟劉總已經簽過字,最後還要您再確認一遍。”
馮成則接了過來,“好。”
趙雯帶著另一個麵生的中年男人走了,走之前,她看了季清羽一眼,觸及到對方的目光,她彎了彎唇角,輕輕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季清羽也擠出了一抹笑容。
等趙雯走後,她才起身,拿起西裝來到馮成則的辦公桌前,小聲解釋:“趙主管以前是我的上司,我就是一下沒反應過來,真的不是故意的,下次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