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府 小丫鬟竹清(1 / 2)

“竹清,你又起這麼早啊?”狹窄的下房內,一個圓臉的小姑娘坐起身打了個哈欠。

剛洗漱好的竹清應了一聲,“對,我先去領早飯,順便幫你們拿了,你快點起來。”

一開門,呼嘯的北風就把雪灌進嘴裡,竹清打了個哆嗦,感受到刺骨的冷,十月份的京都冷得不像話。

去到大廚房時,裡邊已經響起了各種聲音,燒火的劈裡啪啦,切菜的咚咚剁剁,還有低聲聊天的八卦聲。

進門便湧來一股熱浪,是廚房柴火烘出來的,帶著混雜的直衝鼻子的香味。

每當這個時候,竹清總會恍惚,覺得自己沒有穿越。

掃灑丫鬟的早飯算不得好,兩個肉包,一碗白粥和一小碟黑乎乎的鹹菜,然而比起原主記憶裡吃都吃不飽的日子,這樣的待遇已經是不可多得的好了。

竹清拎著小籃子邊往下房走邊思索今後的路,她是從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這個朝代叫大文朝,吃穿住行像是各個朝代的大混雜,但有一點是統一的:她這樣被采買進王府的丫鬟,簽了死契,一輩子就綁在了雍王府裡,要是雍王府出事,她也得跟著遭殃。

不過照現在來看,雍王府暫時不會倒,她作為正院裡伺候王妃的掃灑丫鬟,也該為自己謀條生路了,以前卷,到了陌生的地方,自然得拾起老本行,繼續卷出頭。

彆的不說,丫鬟和丫鬟也不一樣,像王妃身邊的一等丫鬟,早飯是三菜一粥,包子點心也有,夥食比她們好多了。

回到下房後,竹清望著擁擠的住處歎了口氣,這十來個丫鬟同時起身,你推我讓的,什麼時候是個頭?

得趕緊往上爬!

“早飯我都拿回來了。”竹清把小籃子放在桌上,低等丫鬟裡有兩個是剛進府的,一個是她,另外一個則是麵容姣好的錦文。

看見竹清的笑臉,錦文頓時有些不滿,好一頓挑三揀四,最後哼了一下就去銅鏡前描眉。

竹清沒有理她,招呼其他人吃,錦文心高氣傲,覺著憑借美貌能高人一等,可她也不看看,這裡的人已經開始排擠她了,過於美貌對於丫鬟來說並不是好事,嫉妒呢!

當然,也有人巴結她的。

吃著包子,旁邊湊過來一張圓臉,是竹溪,也是她第一個交好的人,不為彆的,因為竹溪的娘親是針線房的一個繡娘,總有一天會用得上的。

竹溪努努嘴,“竹清彆理她,我們在正院那麼多年了,還沒見過這樣猖狂的人,陳嬤嬤最重規矩,見了少不得責罰她。”

還有人嘀咕,“不就是被王爺誇了一句眉眼俏似王妃嗎?她也配端出一副主子的模樣?”

“快些吃。”看竹溪想附和,竹清催促竹溪,打斷了竹溪想要說的話。

用完早飯,她們就開始了掃灑,掃灑也是分地方的,像如今天寒地凍,能進室內掃灑的比室外掃灑的好上許多,竹溪進了西廂房的小佛堂打掃,竹清則是被分配在正院外的路上。

錦文也在這兒,她皺著精致的眉頭,把掃帚用力地戳響,學過規矩,她倒是不敢在門口就嘟囔,可是這舉動,簡直是找死。

竹清暗自遠離她,像這樣心比天高的人,最好不要沾邊,不然倒黴的時候還會坑身邊的人。

果然,通往正院的最中間的那條路出現了轎子,可是背著身的錦文沉浸在情緒中,絲毫沒有聽見淩冽的風中響起的擊掌聲。

竹清沒有提醒她,而是退下在路邊行禮,就聽著抬轎子的人嗬斥的聲音。

“側妃在此,還不退下!”

“啊!”錦文和轎子撞上,立刻倒地,她懵了一會兒,就跪著請罪,“奴婢該死。”

“這是正院的人?怎麼如此不識規矩?”轎子落下,遮擋的轎簾被掀開一個角,裡麵露出一張小巧精致的臉,隻是神色囂張,並不是好相處的人。

她的大丫鬟在一邊搭話,“隻怕是剛進府的,沒調教好呢,想來也是徐管事做事不周到。”

竹清心頭一跳,按照她打聽來的消息,徐管事是王妃的陪嫁,側妃的丫鬟在此刻說起,目的不純啊!

一股顫栗從身體最深處升起,不是恐懼,而是激動,就是這種熟悉的職場鬥爭的味兒,不過在這裡,應該叫宅鬥!

她可太愛了。

天氣太冷了,耳朵被凍的紅通通,聽聲音也不太真切,竹清隻隱隱約約聽見側妃說道:“王妃的陪嫁怎的這樣不中用?還不快些把本妃抬進去,本妃要去問問王妃,如何調教的人。”

側妃還沒蠢過頭,隻是尋個由頭,而不是直接發落錦文,因為事後錦文落在王妃手裡,下場絕對很慘。

隻是原本就囂張跋扈的側妃就這樣在長道上公然喧嚷,也不聰明。

等道上沒人了,錦文癱坐在地上,竹清沒有把她扶起來,而是繼續掃雪。

注定很慘的人,不配她浪費時間。

雪下得很大,竹清不能回下房休息,而是揉了揉通紅長著凍瘡的手,又從那頭開始掃。

道上不能見雪,又一個壓死人的規矩。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從正院出來的轎子陸陸續續經過長道,不多時,吊梢眼的陳嬤嬤出來,指著錦文淡聲道:“沒規矩的東西,堵住嘴帶去見王妃。”

她身後跟著的兩個膀大腰圓的仆婦立馬上去扯起錦文,那力道,把她頭發都扯掉了幾簇。

直到換班,竹清都沒有見到錦文,她給回來的竹溪倒水,低聲打聽道:“錦文怎麼沒回來?”

竹溪拍拍胸脯,後怕道:“被王妃吩咐打個半死發賣了,我悄悄聽了一嘴,是賣去那些醃臢之地呢,一輩子就這樣毀了。”

竹清驚訝,“好慘。”

“可不是,不過她走了,這下留在正院裡的人,可就是竹清你了,真好。”竹溪活潑地說。

竹清緩緩露出一個笑,“嗯。”不枉她費心籌謀挑起錦文的野心。

這事還得從半個月前說起,南邊水災,各府清減分例額度,省錢賑災,正院裡的丫鬟們也要減少,不是她就是錦文。

而調出去的丫鬟,得去掃馬桶,誰願意?

錦文不樂意,天天排擠她,又暗中推她,想劃花她的臉,以此讓她離開。

竹清望向漫天紛飛的大雪,又瞧著剩餘的丫鬟哄搶錦文為數不多的東西,心裡很舒坦,過往的手段用起來依舊得心應手。

能徹底留在正院,竹清就在想下一步該如何做了。

丫鬟分成幾個等級,以王妃的份例,一等丫鬟四個,二等丫鬟六個,三等丫鬟八個,掃灑十二個,說是掃灑,其實什麼活都得乾。

她現在卑微,見不到王妃,得如何往上升為三等呢?

午時,竹清瞧見三個大丫鬟端著原封不動的菜從飯廳走到廂房,王妃又不用膳?

竹溪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語氣羨慕,“幾位姐姐又得了王妃的賞菜,好想嘗嘗呀,竹清你想不想吃?”

竹清點頭,“想的。”隨後她狀似無意地問道:“隻是王妃這幾天都沒怎麼用膳,為什麼呢?”

竹溪微微抬起下巴,一副“我知道快來問我”的模樣,竹清給她遞了一塊果脯,笑著說道:“竹溪姐姐,告訴我吧。”

“我娘親去送衣裳的時候聽到了一點點,說是側妃有孕,想要請法師誦經祈福,王妃不同意,好像鬨了好幾天了。”

竹清若有所思,她聯想到前幾天半夜如廁看見的事,心裡倒是期盼誦經祈福這件事成功,不出意外,院裡的三等丫鬟就會少一個。

上頭主子的事很難影響到下邊的小丫鬟們,不用打掃,她們便在屋裡打絡子,每個月出府那日就順帶拿去賣了換錢。

錦文一走,大通鋪就空了一些位置,隻是竹清仍舊住的擠擠巴巴的,她新來,又不像竹溪在府裡有親人,便也是眾人忽略的對象。

下午,照舊是竹清去拿晚飯,其他人嘻嘻哈哈,唯有竹溪瞅了瞅外邊的風雪,又看了看竹清的背影,包子臉皺成一團,最終起身朝竹清跑去,“竹清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竹清停頓了一下,把傘往竹溪那邊傾斜,“這樣大的風雨怎麼還出來?我一個人可以的。”

竹溪搖搖頭,“總不能老是讓你一個人去呀,我來這也不久,所以不能讓她們輪流拿。”

到了大廚房,餐食已經分好,等她們自己裝即可,竹清卻左顧右盼,對扯了扯她袖子的竹溪說道:“你等等,我給你要好吃的。”

“誒?”竹溪納悶,竹清進府比她還晚,都和大廚房的人拉上交情了?

這會兒大廚房的七個灶口前全都站著師傅,竹清走到最裡麵煙熏得最厲害的小灶口,對著翻動炒鍋的光頭喊道:“錢師傅。”

錢師傅擦了擦汗,被煙熏得直流淚,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瞧見是竹清,三兩下鏟起鍋裡的菜,說道:“你等等,我在給小廝們做菜。”

竹清探頭去看,是豬肝炒辣椒,冬日裡很暖身的,不過大鍋菜,味道就不算十分好了。

錢師傅把一碟豬肝炒辣椒和一盅雞湯遞給竹清,說道:“拿去吃吧,特意給你留的。”

“好,謝了。”竹清很自然地接過,廚房裡大大小小的媳婦大娘,都瞄了一眼,發現不是什麼上台麵的菜,也就移開視線。

竹溪拎著籃子,驚奇地問道:“竹清,你來王府才一個多月,怎麼認識掌勺的了?”雖說隻是大廚房裡為丫鬟小廝們做飯菜的,但也不是一般人能攀扯上的。

她打開那盅湯,是雞湯,還有一股藥材味。

“幫了他一個忙。”竹清沒有詳細解釋,竹溪點點頭也不問,轉而聊起彆的。

她倆找了個偏僻的地方把豬肝還有雞湯一掃而光,隨後才回下房。

用完晚飯就得再掃雪,不過這一次掃完就能休息了。

晚上,木軲轆滾動的聲音準時出現,一個已經躺在床頭的丫鬟提醒道:“竹清,記得倒夜香。”

竹清麵色平淡“好。”她拎起一桶夜香走到門外,收夜香的,是管事沈嬤嬤的乾女兒,晚秋。

“給你。”晚秋從車子的底部摸出一包東西遞給竹清,竹清打開查看,聞了聞,成色極好,她滿意地把剛領到的一半月例銀子給了晚秋,並且囑咐道:“下次還有,就繼續給我帶。”

“好。”晚秋應了,眉頭一皺,低聲說道:“南邊水災,好些藥田被淹了,如今藥材的價格上漲了不少,我叔叔說了,各處的下人都找他買,我們要是買,得加大數量才肯賣,你想想辦法。”

說到最後,她聲音隱隱約約有些著急,這可是能掙錢的!

竹清臉上淺笑,應道:“你先回去,我想到辦法再去尋你。”

瞧見她的模樣,晚秋無端地安心了,囑咐道:“那我走了,你快些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