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稚陵一醒過來,身上還是發燙。
天色朦朧明亮,約莫時辰已經不早,她記著要去涵元殿,艱難起身,喚了臧夏跟泓綠進來。
臧夏一瞧她雙頰泛紅,忙地貼了貼她額頭,低呼:“娘娘,還沒退熱,歇著吧!”
隻是奈何不得稚陵偏要起身,嘟著嘴,在旁邊服侍娘娘穿衣洗漱了,心想,娘娘等會兒這樣千辛萬苦到涵元殿去,一定要叮囑她們,千萬彆提生了病的事,……
果然,這路上,稚陵仔細叮囑了好幾遍,一會兒萬不要在人前提此事。
可話音剛落,就重重咳嗽起來,臧夏忙地給她順了順氣,心疼道:“娘娘,奴婢是愈發猜不透您心思了,人說‘諱疾忌醫’,卻,卻沒聽過‘諱疾忌夫’的。”
稚陵蹙了蹙眉,又寬慰她似的笑笑:“臧夏,你想,快到除夕佳節,若是病了,旁人該覺得晦氣了。何況,除夕宮宴就在眼前,我若病了,陛下便要讓彆人操辦。我不想失去這機會。”
臧夏彆的不想理會,隻是覺得她辛苦,聞言,又不知該說什麼好,張了張嘴,最後隻也跟著歎氣。
她心裡卻想,娘娘做了那些事情,跟不做有什麼兩樣,一年到頭來,也不見陛下的寵愛,倒似個工具人一樣。陛下隻有在自個兒不快活了、煩惱不高興的時候才到娘娘這裡來找些舒心,或者用得上娘娘的時候,才想起娘娘——至於平日,哪裡想得到她家娘娘。
宮中人說起得寵或曾經得寵的妃子,掰完了五個手指也不一定數到她家娘娘。
臧夏卻不由得想,若娘娘當真自己也不上進了,不天天上趕著到陛下這裡來,豈不是連這一丁點兒寵愛都沒了?這樣一看,娘娘做得也沒錯。
說話間到了涵元殿門前。今日無雪,但稚陵身子不適,走得慢了,這個時間,她看到吳有祿正獨自在殿門口晃悠,便曉得即墨潯在春風台練劍去了——她又比素日遲了一些。
吳有祿望到她,向她行了禮,笑吟吟的:“娘娘,實不巧,陛下練劍去了。娘娘在這兒等……還是把東西給老奴?”
稚陵微微一笑道:“我在這等罷。”
吳有祿頷首退下,正要進殿。
天寒地凍,吳有祿又頓了頓,回頭為難說:“娘娘,陛下一時半會恐怕不許人打擾,娘娘不若先回宮,……”
一陣冷風刮過,地麵積雪卷起紛紛雪花,沾到了稚陵藏青色的裙擺上。
她攏緊了些白狐裘,喉嚨間有些發癢,隻得強行壓抑著咳嗽聲,臉頰燒得發紅,但在白狐毛半掩下,不算很顯眼。
她道:“我等等無妨……”
吳有祿臉上有些為難色,但沒再提請她先行回宮的話,他進了殿,稚陵便站在原地。
早間難得放晴,天上冬日掛在遙遠雲層中,她微微抬眼看去,稀薄的陽光灑在身上,幾乎沒有絲毫暖意,她身上卻已經汗濕了後背。
站得久了,眼前還有些發黑,她身子微微不穩,扶著泓綠,才險險地穩住。
呼吸略沉,她側過臉問泓綠:“幾時了?今日……今日怎麼……感覺等了格外久?”
她有些站不住了,也不知是時間太久,還是生了病的緣故。臉色也因為吹久了風,從紅轉白。
泓綠說:“娘娘,奴婢也覺得今日等得很久。”
直到這時,才見吳有祿他出來,稚陵撐了撐身子,便要上前,誰知吳有祿隻是笑吟吟地恭敬道:“娘娘請回罷。”
稚陵一愣,這時才覺得有些不對,“吳公公,是陛下叫我回去?”
吳有祿低著頭說:“是。”
稚陵不解,開口時,喉嚨間又發癢,壓著咳意,嗓音微啞,十分期盼:“陛下還說旁的了嗎?”
她心裡在想,是即墨潯曉得她生了病,體諒她,所以叫她回去歇息?……若是這樣,那倒沒什麼,可吳有祿支支吾吾的模樣,卻又不似如她所想。
吳有祿支吾一會兒,隻恭敬說:“陛下彆無其他吩咐。今日早間,娘娘尚未來時,程婕妤娘娘也來了,做了銀耳百合羹。這會兒正侍奉早膳。娘娘請回罷——”
稚陵微垂下眉眼,在原地站了會兒,又向裡望了一眼。
宮門一重一重,這裡看不到他,她移開目光,向吳有祿微微笑道:“既然如此,我便走了。”
吳有祿目送著她們主仆離開,背過身歎了口氣,裴婕妤的背影瞧著有些落寞,這兩年來風雨不輟,沒見得陛下有些動容,換成這樣的美人兩年多日日早間給他洗手作羹湯,他怕是不知高興成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