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
凝煙回憶起敬茶那天,站在自己婆母身側的清麗女子,心中詫異她怎麼會來,同時趕緊讓玉竹將人請進來。
楚若秋走進廳堂,朝凝煙彎眉一笑,“表嫂。”
凝煙迎著人落座,“表妹怎麼過來了?”
“知道表嫂病了好些日子,早就想來看望,隻是我自己身子也不好,這才拖到了今日才來,表嫂千萬彆怪罪。”
楚若秋歉疚說著,凝煙自然搖頭,“怎麼會,你自己身子不好,還來惦記我,我才是不敢當。”
楚若秋掩嘴抿笑:“表嫂如此善解人意,表哥娶了你真是好福氣。”
凝煙臉微微紅,楚若秋笑眼裡泛著冷嘲,表哥那般清正端方的君子,怎會喜歡她這樣的嬌作姿態。
她心裡不屑,嘴上則親近的說:“不知為何,一見表嫂我就有種相識恨晚的感覺,我們一定會相處的很好。”
凝煙病了的這幾日,不乏妯娌來探望,隻是都是十分客氣,聽著楚若秋的話,心裡難免熨帖,“我也是這感覺。”
“倒不知表妹年芳幾何,約莫與我差不多。”
“說起來比表嫂還長半歲呢。”楚若秋故作惱嗔,“你可是沾了表哥的便宜,否則可得喚我表姐。”
葉南容比凝煙大了一歲。
凝煙被逗笑了,點頭讚同的說:“倒真是我占著便宜了。”
兩人很快就聊了開,凝煙聽她說起自己的身世,才得知楚若秋的母親也是早逝。
她驚訝之餘,眼底泛起同樣的寂寥,“我母親是在生我時難產離世的,後來父親續弦……”
凝煙抿唇掩去了自己最初被繼母養在膝下的那幾年,“是祖母一直照顧我。”
繼母乃是通判之女,其母家更是世代經商,家中產業遍及整個江寧,支撐著父親的仕途,故而父親及重視她,祖母則因為身子不好搬去了鄉下休養,家中一切便都繼母說了算。
隻是繼母人前大度和藹,私下卻時常將她苛待,逼她餓著肚子讀書習字,病下後又以她身子虛弱要靜養為由,不許旁人多來看。
若非回鄉時被祖母發現不對,強硬將她帶到自己膝下撫養,她恐怕已經被磋磨死,隻是祖母年事以高,府上事情也由繼母掌權插不了話,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她照顧好。
祖母為她操心多年,如今她出嫁了,決不能再讓祖母替她憂心。
凝煙出神回想著,手背一緊,是楚若秋握住了她的手。
楚若秋眼裡盈盈閃淚,“往後你我多走動,表嫂也不用擔心在府中沒個相熟的人而孤單。”
凝煙心下動容,隻覺得相似的經曆,一下就將兩人關係拉的更近,點頭說好。
“不說這些了。”楚若秋抬手拭了拭略帶濕意的眼尾,抿了個打趣兒的笑:“表嫂生得如此貌美,表哥必然都挪不開眼,疼你疼的緊。”
凝煙目光動了動,含糊說了句“你彆打趣我。”
其實不僅沒有像楚若秋說的那樣,恰恰相反,夫君對她總是冷冷淡淡,今早雖與她一同用了早膳,但也幾乎沒有說什麼話。
楚若秋看她欲言又止,心中滑過了然,悠悠歎了聲,“若是將來我也能似表嫂這般有福氣,嫁個像表哥這般出眾的如此郎君就好了。”
凝煙掩嘴一笑,“你這是想嫁人了。”
楚若秋臉刷的變紅,羞赧般彆過臉,“不早了,我改日再來看表嫂。”
凝煙一看天色,果真已經到了黃昏時分,兩人不知不覺竟說了小半日的話。
“我送你出去。”
“不必,嫂嫂歇著就是。”
楚若秋堅持不讓凝煙送,帶著淩琴告辭。
離開巽竹堂後,她卻沒有直接回去,而是在回巽竹堂的必經之路上徘徊。
暮色漸沉,才終於看到熟悉的人影出現在石徑上,葉南容一邊在走,同時側目與跟在身旁的隨從說話,並沒有看到她。
楚若秋抿了抿唇,低眸朝著葉南容的方向走去。
楚若秋走得很快,有心朝著葉南容衝撞去,男人驚訝的聲音先一步傳來,“表妹?”
“你怎麼在此?”
楚若秋仿佛沒想到會在此遇見他一般,腳步忽的頓住,又快速低埋下頭,身子微微顫,繞過他就要走。
葉南容分明看出她的不對勁,步子一邁,擋住她的去路。
“出什麼事了?”
楚若秋一點點抬起頭,紅著眼又故作無事的朝他一笑,“表哥。”
葉南容眉頭擰的更緊,沉聲問:“怎麼哭了?”
楚若秋連忙用手擦淚,“沒有。”
她倔強之下的脆弱讓葉南容更加擔心,追問到底怎麼了。
“和表哥有關係麼?”楚若秋印著淚水的眼眸清冷又含著無助。
葉南容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握緊,表妹年幼時就來了葉家,除了母親和自己,她無依無靠,清傲倔強的偽裝下,藏著脆弱的內心,她獨獨依賴他,而這麼多年來,她早已像是他的一種責任。
他自然清楚她的心意,亦想過照顧她一輩子,隻是如今……是他愧對了她,隻能儘力補償。
“你的身體。”
楚若秋打斷他,“表哥還是多關心關心表嫂吧。”
葉南容旋即想到什麼,看向她來的方向,“你去了巽竹堂。”
楚若秋抿住唇,“表哥放心,我隻是去看望表嫂,與你沒有關係。”
“我不是這個意思。”
楚若秋不願聽他說話,錯身快步離開。
葉南容緊攫著她的背影,目光複雜隱忍,神色隨著她的走遠慢慢沉下,若秋不過是去了趟巽竹堂,為什麼是哭著離開,沈凝煙……
之前大夫的事他已經沒有計較,她又對若秋說了什麼?
葉南容目光一冷,轉身往巽竹堂走去。
楚若秋走出一段後,回身看已經沒有了葉南容的身影,眼裡一改悲戚,流露出得意的笑意,淩琴小聲問:“姑娘怎麼也不趁機多說些委屈。”
“說得多了,錯的也就多了。”楚若秋語氣控製不住的愉悅,“現在表哥自然會去問。”
淩琴眼珠子一轉,“還是姑娘聰明。”
她話說到一半,就見步道那頭迎麵走來一人,身上的緋袍在月色下似濃墨深沉,走近了才發現他身後還跟著一人,影在暗處,似影子。
“是六爺。”淩琴低聲說。
楚若秋趕忙收藏起臉上情緒,朝著走近的葉忱恭敬福腰,“見過六叔。”
葉忱視線掃過她的臉,腳步不停,隻在喉嚨口淡淡嗯了聲。
高大的身影隻是從身旁經過,楚若秋都能感覺到無形的壓迫感,她在葉家住了那麼多年,與六爺說過的話屈指可數,她雖然也叫隨著葉南容喚葉忱一聲六叔,可她甚至不確定,六爺記不記得她。
對她而言,六爺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更不是她能接觸的人。
想到沈凝煙敬茶那天,六爺和顏悅色的送了她一看就極為貴重的見麵禮,她不由得憤然握緊拳頭,這些本來也應該是她的。
“那是楚家的女兒。”
楊秉屹跟在葉忱身後走著,冷不丁聽他這麼問,也沒有遲疑,點頭說:“回大人,正是。”
葉忱不緊不慢的吐字,“差人去問問楚兆濂,這女兒可是管生不管養。”
楊秉屹這回屬實愣了一下,大人的意思,是要楚家把人帶回去?
最讓他詫異的是,大人怎麼會過問楚家女的事,就連當初知曉三公子不願成婚便是與這楚家女有關,也不見大人有任何舉措,怎麼如今卻過問起來。
而且聽這話裡的意思,是沒打算給楚家女留顏麵,直接要人回去。
楊秉屹儘管大為不解,但還是立刻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