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南容怎麼會忘了,楚兆濂寵妾滅妻,把妾室流產一事遷怒到了姨母頭上,將她禁足關了起來,導致姨母神識錯亂。
母親擔心表妹受委屈,便常將她接來府上小住,直到一次楚家傳來消息,說姨母清醒過來,思念女兒,他和母親陪同表妹一起去了楚家。也是這次,姨母當著表妹的麵自儘,他趕到時,表妹跪在自戕的姨母前哭得幾乎暈厥,無助的說,她從今以後隻有一個人了,他也是那時候承諾,會照顧陪著她。
回憶起那時的畫麵,葉南容心裡的自責頓時到達了頂峰,表妹把所有的希冀都放在了他身上,無論如何都是他有愧於她。
“表哥放心,我不會再亂來和趙品文這樣的人接觸。”楚若秋笑裡帶淚,“我也不想成為你的累贅,而且我總要嫁人……反正不是你,誰都一樣。”
“誰準你如此自暴自棄!”葉南容聲音慍怒,“我又何曾說過會食言。”
“那表哥準備如何?”楚若秋反問,手在袖下暗暗掐緊。
葉南容壓緊唇角,有一瞬間,他甚至想到了將楚若秋納入府,可他所學的禮教,和這滿牆的家訓不允許他做出這等事情,不僅是輕賤了表妹,於妻子也不公。
“總之你安心在府上,你永遠是我的妹妹,我不會讓你受委屈,更不會答應讓你隨意成親。”
楚若秋握緊的手一鬆,心也隨著葉南容的那聲妹妹墜入穀底,還是逼不出麼。
知道不能再說更多,她扯著讓人疼憐的落寞笑意,輕輕點頭,“我聽表哥的就是。”
涼月爬上樹梢,楊秉屹身形筆直,不動如鬆的站在葉忱書房外,整座汲雪居除了風聲和偶爾的蟬鳴,以及大人手中筆劃過紙張的細微聲響,安靜的可謂到了沉悶的地步。
楊秉屹早就習以為常,反倒是早前三少夫人過來,給這汲雪居帶來了一些突兀的動靜。
他兀自想著,聽到屋內傳來一聲輕響,轉頭看去,是葉忱擱筆的動靜。
“將這批令拿去給徐文年,警告他近來收斂些,彆想著一口氣吃到膘肥體胖。”
葉忱語氣平平地說了句,將身體靠近椅背中,目線抬起時,不經意看到了還擺在桌上的食盒,裡麵是已經冷掉的梅花糕,除去他吃過的那一塊,再沒動過。
楊秉屹自然注意到了葉忱的目光落在哪裡,他眼觀六路的同時,更時刻謹記不該問不該知道的,統統都裝沒看見。
“收拾掉。”葉忱說。
楊秉屹眸光頓了頓,麵無表情道:“是。”
他低頭收食盒,餘光看到葉忱屈指漫不經心地點著桌麵,這是大人不耐的表現,於是趕忙加快手腳,提起盒子正要退下,卻聽葉忱喉嚨裡碾過一聲似笑非笑輕嗬。
楊秉屹無法參透葉忱什麼心思,抬頭快速探去一眼,如常的眉目間同樣看不出山水。
葉忱掀起眼簾悠悠看向他。
楊秉屹一個激靈,悻悻道:“大人,先前盯著鬆溪苑的人來傳過話,楚姑娘今日除了去過一趟戒堂,就沒彆的異樣舉動了。”
楊秉屹一方麵不知道葉忱出於什麼對三少夫人另待,另一方更不知道為什麼又忽然讓人時刻注意楚若秋的舉動。
但他說完這話,就看到葉忱始終都清藹眉眼忽的一斂,眸色變得冷漠厭煩,仿佛懶的再掩飾。
“隻要不是事關性命,不必再來報。”
楊秉屹又是一愣,低頭應是。
究竟是與不是,與其麻煩試探,用最簡單的方法一試,也就清楚了,隻看楚若秋受的傷,會不會印投到他身上,就一目了然……重要的無非是,如何解決。
葉忱垂眸思量,“備馬車。”
看到葉忱站起身,楊秉屹緊跟上去,“大人是要去何處?”
“懸寒寺。”
古刹幽靜深遠,繚繞著香燭的寧靜味道,僧人雙手合十,朝著忽然造訪的年輕男人做了一禮,“施主許久沒有來了。”
“深夜前來,叨擾主持了。”葉忱溫緩回話,一身輕簡雅致的儒衫,身立於佛前,澹泊如出塵的居士。
“不妨。”僧人一擺手,“施主必是有事前來,但說無妨。”
“想問住持,若是我尋到那人,該如何解開羈絆?”
僧人歎息,“雖乃前世誤執,但因果命定,隻有讓對方也帶上這佛珠,才好削弱牽絆,除非一人殞命,那羈絆自然就斷了。”
葉忱把唇微一揚,“如此說來,若想要一勞永逸,也並非不行。”
僧人心頭一凜,驚看向麵前斯文的男人,一勞永逸……那便是要對方的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