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從陽沒敢聽長輩們的回答。
他踉蹌跑回自己房中,不顧滿院下人驚慌的神色,“砰”地一聲摔上房門。
李如蕙就在他身後,險些被門擦著,還一路跑得幾乎沒了命,氣都差點上不來。但她一點也不覺得害怕,心裡隻有高興。
大爺不會娶紀二姑娘了!
紀大姑娘和大爺互相看不上眼,那她、她不就——
不是大爺喪魂落魄地從她身邊走開了,李如蕙幾乎沒忍住笑出聲。
溫從陽扶著牆挪到椅子旁邊,一下就癱在了上麵。屋裡的丫頭婆子茫然相望,想上來勸解,又不知才一兩刻鐘功夫,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眾人不敢問大爺,便都看如蕙姑娘。
李如蕙攥著胸口對她們搖頭,咬唇歎出一聲:“先彆問了……讓大爺自己安靜坐一會吧。”
太太和姑太太一定會追過來看。
她得表現得好些。
李如蕙便不用眾人,先親手倒了杯茶放在溫從陽手邊,又蹲下身半跪著,伸手替他順氣,口中輕聲勸道:“大爺先彆自己生悶氣,到底怎麼樣,還是問過老太太和太太再說啊。老太太、太太一向最疼大爺,姑太太也快把大爺當親兒子看,有什麼事不能商量?倒是大爺才說了一句話,就這麼賭氣走了,反叫老太太和太太擔心。大爺還是——”
房門被推開。
溫夫人與何夫人看見的,便是溫從陽的色如死灰、李如蕙的耐心勸慰,和其餘人的手足無措、不說不動。
何夫人便先罵了一句:“養你們都是白吃飯的!”又忙進去拉住兒子的手,急著罵道:“你這孩子,差點把老太太嚇壞了!你姑媽來了,你也不說問句好就使臉子走了?還不快給你姑媽賠罪!”
溫夫人心裡五味雜陳。
她想勸一勸侄子,又不知從何勸起。孩子從小喜歡明遙,也是她們做長輩的先暗示了兩個孩子會成親,現今卻又換人,到底是言而無信了。可她也著實沒了彆的辦法……
何夫人說不動兒子,急得上手揪他的耳朵。溫從陽吃了一疼,眼睛動了動,瞧見姑媽在,立刻起身走過去!
“姑姑!姑姑!姑姑!”
他撲倒在姑母身前,抖著手攥住姑母的裙子,聲音沙啞:“不是說好了……是遙妹妹嗎?”
溫夫人還沒開口,何夫人又更急了:“誰和你說好了是二姑娘?你這孩子,自己會錯了意,怎麼反怪到你姑媽身上?”
溫從陽愣住了。
他想說從去年春天到昨天為止,明明所有人的意思都是他會和遙妹妹成親,連兩家的下人都人人清楚。可他想說出實證,卻發現的確——根本沒有人明明白白地對他說過:你會娶安國公府紀家的二姑娘!母親沒有,祖母沒有……連姑母也沒有!
怎麼會這樣?
趁兒子還在愣神,何夫人忙把姑太太請出屋外,賠罪道:“從陽小孩子家,叫我們平常慣壞了,竟不知道好賴輕重,真是越大越糊塗了!他一時犯渾,請姑太太彆放在心上……姑太太隻管放心!他明兒就能明白過來,下一個吉日,這裡一定到安國公府提親!”
溫夫人無話可勸,隻能說:“辛苦嫂子了。”
“哎呦,什麼辛苦?這哪兒是姑太太的不是呢。”四下看了看,何夫人點兩個體麵媳婦先送姑太太回老太太那去,“我得說說這臭小子!還要請姑太太替我和老太太告罪。”
溫夫人回到了母親身邊。
張老夫人三十三歲才得了她,她是家中幼女幼妹,唯一的女孩子,兄長比她大了十一歲,嫂子看她也和親妹妹差不多,在閨中受儘了寵愛,偏偏所嫁非人。雖然現今尊榮無缺,身為國公夫人,除非見到皇親國戚,否則在外幾乎不用低頭,可生活又哪裡這麼簡單。
明遙長大前,每每隻有回到娘家,她才能感到片刻放鬆。
可若明達與從陽的婚事當真不順……今後再回到娘這裡,她,還有臉麵再見哥哥嫂子嗎?
溫夫人稍微對娘吐露了擔心。
但張老夫人笑道:“從陽隻是一時的年輕意氣罷了,你不用太懸心。他是聽話孩子,以後就知道好壞了。再說,誰年輕不犯傻?像你,當年還覺得不難忍婆婆刁難、丈夫花心,和我誇下海口。可慧兒啊,這些年,你過得不舒心,娘如何不清楚……”
她說著收了笑,心疼摸著女兒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