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去相個親吧~(2 / 2)

“爸,人家吳團長是廠領導,哪是咱們可以肖想的!”

葉滿枝有時膽兒肥得出奇,有時又慫得要命。

一想到那天的場景,她就汗毛直豎。

哪敢跟人家相親呀!

“廠領導怎麼了?廠領導也得吃喝拉撒,也得娶媳婦生孩子吧?”

葉守信極力促成這次相親,一方麵是覺得吳崢嶸這年輕人不錯,另一方麵是想讓女兒儘快開啟新生活。

葉滿枝體會不到老父親的良苦用心,退堂鼓打得嘭嘭響,“吳團長年紀好像不小了吧?他這麼多年都沒成家,是不是有什麼隱情啊?”

“這個我打聽過,吳團長26了,前些年吳家老爺子,就是他爺爺,做主替他包辦了一門親事,但他接連上戰場,好幾年生死未卜,人家姑娘解除婚約另嫁了。”

葉守信對這個人選十分滿意,但也沒錯過閨女臉上的勉強之色。

葉來芽這丫頭,從小就欺軟怕硬。

對著自家人的時候,撒嬌耍賴樣樣行,可是這會兒聽到吳團長的名號就先怯了三分。

葉守信早知她是個窩裡橫,遂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嶄新的門票。

“你不是想看蘇聯青年藝術團的演出嘛,爸費了老鼻子勁,托人幫忙買了兩張門票,到時候你跟吳團長一起去看。吳團長這個人很寬和,總是笑吟吟的。你倆要是能看對眼,自然皆大歡喜,萬一瞧不中也沒啥,隻當是做伴去看演出了。見麵地點不在家裡,也省得被人撞見後說三道四……”

葉滿枝沒聽清她爸後麵說了什麼,但這張門票卻讓她像澆了水的花一樣,整個人都精神了。

蘇聯青年藝術團隻在濱江舉行三場訪問演出。

報紙前期宣傳報道的時候,打出了“斯大林獎金獲得者”和“俄羅斯蘇維埃聯邦社會主義共和國功勳演員”的招牌。

早在看到演出信息時,她就蠢蠢欲動,想要一睹功勳演員的風采了。

奈何票價高昂,且一票難求,她隻有眼饞的份。

覷著這張唾手可得的門票,她突然覺得,隻是去相個親而已嘛,真沒啥大不了的!

*

葉滿枝拿到了渴求以久的演出門票,當晚便夢見自己站上了青年宮的舞台,與蘇聯功勳男演員加裡彆林,共舞了一曲《紅綢舞》。

紅綢如海浪般在周身飄舞,台下掌聲喝彩聲不斷。

觀眾的認可讓她飄飄然,綢子揮舞得愈發賣力,在她即將與加裡彆林展示一個高難度配合時,吳崢嶸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

先是隨手用紅綢把男演員捆成一個粽子,繼而用槍指著她的腿,皮笑肉不笑地說:“廢你一條腿,還是跟我談對象,你自己選吧!”

夢裡的她毅然道:“吳團長,感情的事不能勉強,您就放過我的腿吧!我還有一條剛做的新裙子沒穿過呢!”

吳團長似乎被她的真誠打動了,放過她那雙還有用處的腿,槍口瞄準她的胸口,毫不猶豫扣下了扳機。

“啊——”葉滿枝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來,“談談談,我談!”

愛情誠可貴,生命價更高啊!

哪有不談對象就要命的?

葉滿金在她汗涔涔的額頭上抹了一把,疑惑道:“大清早的,你要彈什麼啊?”

葉滿枝出了會兒神,看清坐在床邊的人後,訥訥問:“大姐,你咋回來了?”

“咱媽說你要跟軍代表相親了,我特意跟同事換了班,回來幫你拾掇拾掇。”葉滿金穿著最時興的薄料列寧裝,頂著剛燙的花頭,起身去翻看妹妹炕櫃裡的衣裳。

“拾掇什麼啊?”

葉滿枝對昨晚的荒誕夢境心有餘悸,撈過趴在床腳的梨花使勁揉搓,惹得小貓咪咪叫了一陣後,主動露出雪白的肚皮給她摸。

“你頭一回相親,相看的還是六五六的軍代表,當然得好好打扮一下。甭管能否相成,態度必須要端正!”葉滿金對著剛睡醒的妹妹評估片刻,視線落在她亂蓬蓬的頭發上,提議道,“你這發型要不要換個時興點的?比如,像我這樣,燙個花頭?”

葉滿枝長這麼大還從沒燙過頭發呢,難得能借著相親的機會體驗一次,她當然不會錯過啦!

連忙放過小貓的柔軟肚皮,起床換衣服去了。

濱江市的理發館分為六級,每個等級之間的收費相差八分錢。

葉滿金帶妹妹去的是全市唯一的一級理發館——國營紫羅蘭理發館。

電燙一塊八,火燙一塊二。

“這親生的閨女就是不一樣,當初咱爸可沒給我介紹過當團長的對象!”葉滿金抱臂等在一旁,對著鏡子裡的小妹,陰陽怪氣道,“我可得把收據放好了,回去讓爸給我報銷!”

葉滿枝安靜坐在理發椅上,由著師傅給頭發夾電發夾,沒把大姐的酸話放在心上。

自她有記憶以來,大姐的小酸話就沒斷過,小時候剛聽到時,她很同情大姐的處境,甚至還會暗自惶恐。

後來聽得多了,年年聽月月聽,漸漸也就免疫了。

“我記得當時有個軍官想跟你談對象來著,是你自己說不想嫁給扛槍的。你要是把挑理的勁頭擱在表演上,早就當上你們話劇團的團長了!”

“咱爸就是偏心眼!”葉滿金半酸不酸道,“我找人打聽了,那個吳團長的父母都在外地工作,濱江這邊的長輩隻有他祖父母和一個姑姑。按照他家這種情況,全家人隻能在逢年過節的時候團聚一次。要是離得遠,沒準兒好幾年都不用跟公婆見麵,多好啊!”

她婚後與公婆住在一個屋簷下,大事小情摩擦不斷。

小妹要是不用與對方父母共同生活,絕對是加分項!

然而,對葉滿枝來說,雙方能否相親成功尚未可知,婚後生活更是遙遙無期。

她口中敷衍地應承著,一雙眼睛不夠用似的,盯著大工給她拆夾子、梳樣式。

因著她是第一次燙發,大工給她燙的是水波卷,卷曲度比較柔和,不容易出錯。

葉滿金對這個什麼水波卷嗤之以鼻,她向來隻燙一絲不苟的大卷,從額前到腦後縱向燙出許多波浪,樣式端莊大氣。

不過,望著束起馬尾辮的小妹,她又覺得年輕姑娘就該燙這種樣式,發梢溫柔卷曲,自然俏麗,帶著滿滿的靈氣。

姐妹倆對新發型都很滿意,可是當葉滿枝頂著剛燙的精致花頭回家後,卻把剛下班的老葉氣得臉色鐵青。

“誰讓你燙頭發的?趕緊直回去!”

“回不去了,”葉滿枝食指繞著發梢,笑顏如花道,“燙發師傅說可以保持兩個月呢!”

“那可不行!我跟婦聯的同誌說了,我閨女漂亮又乖巧,文文靜靜的,彆提多招人稀罕了!”葉守信急道,“你去大院兒裡打聽打聽,誰家文靜姑娘會去燙花頭?這不是擎等著人家說我詐騙嘛!”

聞言,全家人都將視線聚焦到他身上。

黃黎更是忍不住腹誹:【就算她沒燙頭,你這也是詐騙啊!】

葉滿枝:“……”

黃大仙又在暗戳戳諷刺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