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擎卻沒有看她,麵上從從容容,似乎並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哪裡不對的地方。
這種時候,老夫人也不可能問孫女願不願意送世子,畢竟人家都要走了,再說,這兩人也不是什麼特彆清白的關係。
大白天的,又有下人跟著,又能出什麼事呢。
老夫人默許了,桑柔不得不起身,走向了男人,卻在快要到達他麵前時,小腳一轉,從他身邊掠過,聲音依舊軟軟柔柔:“世子請。”
叫人發不出半點脾氣。
晉擎也未表現出任何不滿,展現著一個世家公子應有的風度,禮讓桑柔半步,隨她一同繞過跨院。
從這個角度看女子,晉擎也是新奇,隻見那柔美的側臉,細白的脖頸,還有發髻上散落的絲帶,輕輕柔柔落到了頸邊,無一不是嬌的,美的。
微風一拂,那絲帶飄飄揚揚,晉擎看得入迷,不覺伸出了手。
“我就不,我就要在這玩,你們來抓我啊!”
正經過一個路口,迎麵衝出來一個半大不小的孩童,桑柔腳下一個急刹,上身沒能穩住,搖晃著欲倒。
身後一雙強有力的大手托住她的雙肩,助她穩住了身子,站好。
桑柔站穩後,當即挪了雙腳往旁邊一退,嘴上說著感激的話,身體卻不是那回事。
晉擎默默收回僵在半空的兩手,未再言語。
桑柔看清差點撞到自己的冒失鬼,不由腦殼兒疼,她這十一弟,當真是跟自己犯衝。
十一見到桑柔,也不喊姐姐,衝她嚷嚷:“你擋我路了。”
然後,撒腿又跑向彆處。
丫鬟婆子也追了上來,氣喘籲籲,欲哭無淚:“十一少爺,您可不能再亂跑了,不然三夫人真要拿我們問罪了。”
獨苗苗被三夫人寵壞了,不知天高地厚,小霸王一個,不好學問,就隻會瞎胡鬨。
老夫人看三房得子不易,也就睜一隻閉一隻眼,結果這一縱,再想把人性子扭回來,就難了。
桑柔這回是真的有被氣到,指著丫鬟婆子道:“你們幾個人,拿一個半大的孩子沒轍,羞也不羞。”
丫鬟婆子滿臉無辜,她們隻是下人,哪敢真的把主子怎麼樣,要是人跑到三夫人那裡,說她們欺負他,她們更加吃不完兜著走。
桑柔也知下人的難處,想管管不了,順了一口氣後,一眼掃過,看到小十一已經跑到假山那邊,兩短腿一蹬,就勢要爬上去。
丫鬟婆子急得直喊祖宗哦,拔腿奔過去。
桑柔喚來一個力氣大的家丁,要他幫著丫鬟婆子一起,把十一少爺綁回去。
家丁:“綁綁----”
“他若喊叫,就用麻袋對著腦袋罩下去,到了三夫人那裡,就說是我的主意,我救過十一弟,他不知感恩,還衝撞我,身為姐姐,我有責任教導這個不懂事的弟弟,何為兄友弟恭,孝悌之道。”
九小姐發了話,一力將責任扛下,下人們再無顧忌,早就憋了一肚子氣,直把十一攆得嗷嗷叫,沒幾下就被幾人止住,五花大綁倒不至於,不過小胳膊小腿的,被幾個成人壓製,也真就脫不了身。
出了這口濁氣,桑柔隻覺心胸都開闊了,全然忘了身邊還有個一言不發卻始終在關注她的男人。
等到意識過來,桑柔仍是神色如常,隻露出一絲赧然:“弟弟不成器,叫世子看笑話了。”
晉擎卻道:“有你這樣的姐姐,是福氣。”
桑柔微揚的唇角僵了下,她聽不得他誇她,一誇,她就起雞皮疙瘩。
她都凶成這樣了,他還誇得出來,不愧是乾大事的人,信口就來,黑的也能說成白的。
終於行至大門口,桑柔的任務完成,正待鬆口氣,不料,已經跨出門檻的晉擎突然一個轉身,深深凝著桑柔。
“表妹對我有偏見,又怎知我想不想。”
說完,不等桑柔反應,晉擎走向已被家丁牽到外頭的愛馬,長腿稍一用勁,一個流暢的動作過後,輕鬆上馬。
桑柔倚在門邊,望著路當中油光水亮,健壯結實的棗紅大馬,猶在回憶。
這馬老死在馬廄那天,男人也在馬廄住了一宿,次日一早,眼睛都是紅的,不知是熬夜熬紅的,還是哭了整整一宿。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時。
可惜,他傷心的是,伴他上過戰場,殺敵無數的老夥計。
而不是獨守空房,日日盼他歸的賢內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