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訴你,我家請的大師有一萬種手段讓你生不如死!我要你跪著來向我求饒!”
虞妗妗赤金色的眼瞳略過一抹不屑。
他以為自己還有以後?
虞妗妗抬起一隻絨絨的爪,亮出尖銳爪尖,心中默念:
“……神師殺伐,不避豪強,先殺惡鬼,後斬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當!急急如律令!①”
此術為道家‘殺鬼咒’,往往用來對付那些作惡多端還死不悔改的惡鬼。
就像她爪下的這隻鬼,明顯心存惡念,放他走他也絕對不會放過付清好,更不可能解除‘奠契’,會成為斬不斷的絆腳石。
讓他灰飛煙滅,就是對他最大的慈悲。
虞妗妗給爪尖加上咒言後,以極高的準度對著男鬼的後頸抓了下去。
上一秒還在罵罵咧咧的男鬼愣了,他眼裡的世界天旋地轉。
伴隨著一道極輕的響聲,他那和身體分家的腦袋掉在地府的土地上,咕嚕嚕滾了好幾圈。
魂魄粉碎的痛苦後知後覺蔓延開來,男鬼的腦袋和身體開始在道法力量的侵蝕下潰散,他瘋狂抽搐著,發出陣陣‘呼哧呼哧’的氣聲,怎麼不願意相信自己就要魂飛魄散了。
付清好小跑著衝過來,抬腳對著男鬼的下三路‘砰砰’狠踹,還用力又踩又碾。
“讓你害人!讓你嘴臭!”
“讓你打我臉!!!去死吧渣滓!”
未消散的魂魄還能感知到餘痛,臨潰散的最後幾秒,男鬼被踹得渾身哆嗦。
一旁在地上磨爪蹭爪的玄貓感知了些動靜,柔軟的耳朵一抖,抬眼看向陰氣滾滾的鬼門關。
尤在泄憤的付清好聽到了一聲貓叫。
叫聲不大也不嗲,莫名帶著一股讓人渾身顫栗的空靈,是玄貓發出的聲音。
聲音傳到她耳朵裡,變成了她能理解的意思。
「快走。」
這頭動靜鬨得有點大,把地府的陰使招來了。
虞妗妗命數異常,又隻恢複了兩分能力,不敢和地府的陰差鬼仙碰麵。
她神情有些嫌棄,但還是一張口,把男鬼潰散的魂魄碎片吞入腹中,尾巴勾著的魂燈隨著跑動一晃一晃。
付清好哪裡跟得上玄貓的速度,跑了沒幾步就喘氣道:
“妗妗我、我跑不動!”
玄貓一張口,吐出一張紙剪的製品,隱約能看出是個兩腳動物。
紙片飄飄忽忽沾到了地府的土壤,搖身一變成了隻昂首挺胸的大公雞,‘咯咯’叫著用雞爪刨了兩下地麵。
除了眼珠死板無神、體型變大幾倍外,這紙紮的金雞和陽間鮮活的雞禽沒有任何區彆。
虞妗妗一邊跑一邊回頭‘喵’了聲:
「騎上去,抱緊金雞,它會帶你返陽!」
付清好隻得照做,一咬牙跨到了公雞背上。
她兩隻手剛剛環住雞脖子,金雞便昂頭‘喔喔’叫了聲,翅膀撲騰著撒腿就開跑,顛得付清好差點摔在地上,閉著眼亂叫。
待兩人走遠了,附近環伺的惡鬼才一窩蜂撲了上來,分食零星的魂魄碎片。
也就是半分鐘不到的功夫,呼號的陰煞如洪水般從鬼門關的方向湧來,嚇得惡鬼一哄而散。
伴隨著鎖鏈在地麵拖動的聲響,從翻湧的陰氣中走出一道高大、瘦長的巍峨鬼使。
其頭戴高頂蓑帽,上書‘天下太平’,垂下的雙臂纏著一圈圈通體漆黑的勾魂鎖,雙瞳中躍動著幽冥火。
“何人擅闖陰曹……”
“……”
——
金雞到底是紙做的,從陰曹地府跑回人間的時候已經瘸了一條腿,跑得歪歪扭扭把背上馱著的付清好顛個半死。
客廳裡的祝檀湘看到這又滑稽又古怪的一幕,驚得眼睛睜大:
“你從哪兒弄來的這麼大的雞?!”
“妗、妗妗給的…”
金雞背上的付清好暈頭轉向,一抬頭發現自己回到了熟悉的環境。
客廳中央的一圈紅燭燃了大半,陣法裡躺著她和虞妗妗的身體。
還沒來得及高興,她笑容僵住——
隻見祝檀湘可憐兮兮地縮在陣法裡頭,陣法外圍了一圈數不清的野鬼,男女老少什麼嚇人的模樣都有。
兩人麵麵相覷,異口同聲。
祝檀湘:“你們成功了吧?”
付清好:“有鬼啊!!”
她驚叫完才覺得不對。
按理說她現在也算半個鬼,沒理由怕這些玩意兒啊!
可當那些幽魂野鬼都陰森森看向她,還有向她靠近的趨勢,她立刻慫了。
“各位各位沒必要吧,咱們是同類……”
“喵嗚!”帶著戾氣的叫聲響起,漆黑如墨的玄貓踩著夜色,從付清好身後緩步走出;
它一雙金瞳熠熠生輝,瞳仁豎成細縫。
在一隻老鬼惡撲上來時,它徑直咬住鬼物的喉嚨,將其吞入腹中。
玄貓舔了舔嘴唇,偏頭看向房間內其餘被軀殼吸引來的野鬼,眼神興奮繃成豎瞳,壓低前軀悠悠向前,一副捕獵的姿態。
這些野鬼雖不強大,但都不蠢,一看就明白眼前的黑貓不是好惹的。
哪怕再饞占據身體的機會,它們也更害怕會被黑貓吞掉、魂飛魄散。
沒過多久,這群孤魂野鬼便不甘不願、悄無聲息地散了,屋子裡那種刺得骨頭酸的冷意跟著消失殆儘。
沒勁。
虞妗妗很失望。
她還以為今晚能有正當理由,敞開肚皮吃個痛快,沒想到來的全是膽小鬼。
一旁的付清好呼吸平複,從金雞身上一下來,那瘸了腿的大公雞就變回了一張有破損的剪紙,掉在客廳地上。
她看了眼玄貓,嘗試著走進陣法,沒有被攔下。
從第三方去看自己的身體是種很奇怪的感覺,她魂魄甫一觸碰皮膚,就被一股大力扯進身體,隨之眼前發黑意識恍惚,過了好一會兒才逐漸恢複。
付清好摸索著起身,感受著和靈魂截然不同的觸感,才確定自己回魂了。
而陣法中的祝檀湘眼瞧著那一個個鬼魂離去,也終於鬆了口氣。
他這才注意到屋裡多了個生物,頗為好奇地打量著那優雅不似凡物的黑貓,心中讚歎:
好秀氣的貓。
應該和剛剛的公雞一樣,都是虞妗妗弄出來的手段吧。
隻是……虞妗妗人呢?
祝檀湘回頭四下打量,都沒發現虞妗妗的存在。
緊接著他就看到那隻黑貓昂著頭,走向虞妗妗的身體,漂亮修長的黑尾隨著貓步輕輕搖晃。
經過他身邊時,那雙恍若流淌著金子的貓瞳睨了他一眼。
這有點傲氣的眼神讓祝檀湘有種強烈的即視感,怎麼看都覺得熟悉。
直至那黑貓走到虞妗妗身體旁,縱身一躍,化為一道金光鑽入平躺的軀殼,祝檀湘坐不住了。
他皺著眉起身,忽然想到了什麼又頓住腳步,神情變幻不可思議。
難到那貓……?
平躺的虞妗妗臉上逐漸有了血色,她雙眼睜開,從地上坐了起來,黝黑的眼珠轉了一圈定格在祝檀湘的身上。
“你看著我乾嗎。”
目光微移,她注意到了青年臉頰的擦痕。
祝檀湘:“……那貓是你?!”
付清好還在興奮地蹦跳、適應身體,她發現回到陽間後自己的手並沒有斷掉,還好好的長在身上!
聽到祝檀湘震驚的聲音,也眼神亮晶晶地看向虞妗妗。
貓唉!
原來虞妗妗是貓!
傳說中的妖精竟在自己眼前!!
虞妗妗皺了下眉頭,不明白這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緊接著就聽到祝檀湘懷疑人生:
“所以你不是鬼?”
虞妗妗:?
她歪了下腦袋,似笑非笑:“你一直覺得我是鬼?”
“……也不是。”祝檀湘立刻正色。
他有些尷尬地看了眼旁邊支起耳朵光明正大‘偷聽’的付清好,壓低了聲音:“我就是覺得大人你這麼厲害,一定不是普通人。”
付清好:謔!還喊‘大人’?
更神秘了!
虞妗妗‘哼’了一聲,看向傻笑的付清好:“你覺得如何,身體上有沒有哪裡不適?”
付清好轉動著自己的右手手腕:“我這隻手有點疼……”
“正常,魂魄本體傷到了,好好養一段時間能補回來。”
付清好點點頭,回想著那趟地府之行就像做了一場夢,她仍有點不安,問道:
“妗妗,我之後不會再被惡鬼入夢了吧?”
“還有我身上的陰婚……”
虞妗妗語氣平淡:“地府那個被我打得魂飛魄散,肯定沒機會再纏著你,婚契也自然隨著他一起不複存在。但你這兩個月接連泄陽火,魂魄又離體去了陰間,現在氣運還很低,保不準惹上彆的東西。”
“我會給你準備些固魂補陽的符籙,平時帶身上,還得注意食補。把陽氣補回來前不要夜晚獨自出門,不要去墓地、河溝一類陰氣重的地方。”
付清好連連點頭,滿臉感激:
“我都記住了!這次真的謝謝你,要不是妗妗你費力幫我,我肯定要完蛋了!”
虞妗妗:“沒什麼好謝的,你拿錢,我辦事,誰也不欠誰。”
更何況救人一命,天道還反哺給她一筆功德之力,對她修複魂魄大有益處。
這買賣劃算。
付清好習慣了她的直白,而且很喜歡。
現在再知道虞妗妗很可能是個妖精,還是隻貓妖,更覺得她直來直去的性格可愛極了,是個傲嬌貓貓。
“隻可惜沒從那該死的鬼嘴裡問出原因,我還是想不明白他到底誰啊?怎麼這倒黴事兒就被我碰上了?!”付清好咬牙切齒。
“這個不難,我在地府時發現了問題所在。”虞妗妗摸了摸肚皮若有所思,“那鬼和‘牽紅’綁在一起的手缺了一根手指,而你魂魄的右手上,套著一枚戒指。”
“戒指?有嗎?”付清好努力回想,卻怎麼也沒印象。
“那戒指你瞧不見,是‘奠契’的具現。”虞妗妗說:“我之前說過,‘奠婚’講究一個‘合規合理’,求娶一方還得下聘,那枚戒指應當就是對麵的‘聘禮’,既然已化作契約出現在你的魂魄上,就說明你在陽間一定接過這個東西,才能禮成定契。”
“戒指是金子製的,好像是雙圈疊在了一起,紋路什麼樣我沒注意,但是陰親作聘的話不可能如此簡單……”
虞妗妗語氣頓了頓,才道:“那小鬼缺了的手指應該就和戒指有關,我猜戒子裡是打空的,裡麵放了些對方的毛發皮屑、身體組織,甚至可能是骨灰。”
“你再仔細想想呢。”
她越說付清好的神色越古怪,顯然是想到了什麼。
待她全部說完,付清好的臉都黑了:“我知道是什麼了!那戒指確實在我這兒,甚至就在我宿舍的櫃子裡,但不是我的東西。”
“是我室友給我的!”
說著她‘蹭’地往門外衝,“我現在就要回去問她,為什麼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