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長寬不過四尺,頗為狹窄,眾人難免肩挨肩,踵接踵。翠微礙於男女大防,膝蓋拚命往裡縮。林秉忠帶著兩個親兵不敢看女眷,隻能低著頭,為了節省空間又隻能半蹲著。車上三個麻袋側身疊在一起,勉力掙紮,姿勢彆扭。
沈瀾抱膝而坐,竭力縮在一角,隻她態度舒展大方,神色頗為平靜。
索性這樣的擁擠很快就結束了。
“林頭兒,沁芳姑娘,到了。”車夫將騾車趕進了一棟兩進小宅裡。
這棟宅子是裴慎私宅,專用來安置親兵,處理私事。
林秉忠跳下車,有個親衛即刻迎上來,抱拳行禮:“林頭兒,你讓我盯著的馬車在烏木門口停了一會兒,沒鬨出什麼大動靜,又離開了杏花胡同。”
林秉忠擺擺手。四太太現在去那裡,什麼人都找不到,沒辦法捉奸在床,就隻能回來。今兒這事算是解決了。
“多謝沁芳姑娘。”林秉忠拱手答謝,“這釜底抽薪用得極妙。”
一心要捉奸的四太太是無論如何都攔不住的,要讓四太太回府,隻能釜底抽薪,讓她無奸可捉。
沈瀾提著包袱下了車,微微垂首道:“你若真要謝我,便去尋個單間。將三人分開關押。”
“爺明日就回來了。四老爺今晚不回去,會不會……”林秉忠有些擔憂。
沈瀾搖搖頭:“不會的。四老爺在秦淮河畔倚紅偎翠,徹夜不歸也是常有的事。”
“那便好。”林秉忠派人尋了三個單間,分開將三人扔了進去。
“沁芳姑娘,天色將晚,不若我送你回去。”林秉忠道。
沈瀾搖搖頭,“多謝你了,但我想先去看看那名女子。”
林秉忠愣神片刻,連忙道:“我帶姑娘去吧。”
“不必。”沈瀾輕聲道:“你在這裡看好翠微,彆讓她亂走動亂說話。”
說著,沈瀾帶著包袱,踏進了玉容所在的單間。門被鎖著,窗戶也都被釘死。日影斜斜,日光疏疏,透過窗上七零八落的木板縫隙鑽進來,明明滅滅的映在床榻上。
沈瀾進來時,玉容已被人從麻袋裡放出來,雙手雙腳被縛,嘴裡塞著棉布,隻躺在榻上怔怔落淚。
她很漂亮,鵝蛋臉,皮膚光潔細膩有彈性,杏仁眼睜大了顯得滾圓,泛著青春乾淨的美。沈瀾猜測,她大概也就十四五歲。
四老爺今年已經四十有二了,女兒比她還大幾歲。
大概是覺得自己被強人所擄,即將橫死,見沈瀾進來,她拚命掙紮起來,雙手被粗糲的麻繩摩擦,淚珠從眼角滾落。
且她原本就衣衫不整,這一路顛簸,連抹胸都快散開大半。劇烈掙紮之下,頓時露出了半片雪白的胸脯。
沈瀾悶聲不吭地打開了包袱。
玉容掙紮的越發厲害,唔唔亂喊,手腕被麻繩磨破皮,眼中驚恐交加,淚水洶洶而下,生怕沈瀾拿出一根白綾將她吊死。
包袱打開來,是一套乾淨的女式衣衫。豆青抹胸,素白中單,沉綠團衫,蔥白襦裙,藕合比甲,一應俱全。
玉容微怔,掙紮漸緩,眼淚卻一下子落得更凶。
沈瀾替她係好抹胸,換上乾淨的裡衣、外衫、襖裙,比甲。
玉容已滿麵淚痕。
“對不住,方才時間太趕,來不及給你換衣服,叫你難過了。”沈瀾說著說著心中酸澀,隻覺自己像是鱷魚的眼淚。
玉容唔唔掙紮起來,似要說話。
沈瀾:“你不要喊叫,若答應便眨兩下眼睛。”見她連眨兩下眼,沈瀾這才解下她口中棉布。
誰知一解下,玉容即刻斥罵道:“不要你假好心!若不是你擄了我,我怎會衣衫不整地被幾個男人瞧了去!”
沈瀾看著她,一陣陣難過:“你知道跟你顛鸞倒鳳的男人是魏國公府的四老爺嗎?”
玉容恨恨道:“是又如何!”
“那你便是知道了。”沈瀾看著這小姑娘,緩緩道:“你可知道上一個跟四老爺在一起的外室,人如何了?”
“你、你莫要嚇唬我。”玉容年歲尚幼,聞言心中害怕,便有幾分瑟縮。
沈瀾平靜道:“上一個外室,是賤籍,被四老爺的妻子四太太捉奸在床,押回了國公府。”
玉容打了個寒顫,忍不住問:“然後呢?”
沈瀾繼續不疾不徐道:“那是冬季,京都鵝毛大雪,白茫茫一片。四太太允諾,隻要她能熬過十棍,便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