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雙生子難養活,弟弟還好,妹妹的身子骨十分差勁,常年需要湯藥吊著。
為了妹妹,方幼眠可謂將能賺錢的法子都試了一個遍,幸而她手巧人又聰明,學什麼都快,到底能賺一些,這麼多年下來,積攢了不少零碎的本事,隻是沒什麼積蓄,為妹妹的湯藥,弟弟讀書所花的束脩,日子過得捉襟見肘。
嫡母一改凶神惡煞的嘴臉,笑裡藏刀將姐弟妹三人帶走,用弟弟考試的丁籍冊,妹妹的身骨做威脅,叫方幼眠替嫡姐嫁進來,讓方家能搭上喻家的船,好歹能借借勢。
雖說方家不管姐弟妹三人了,可若是沒有丁籍冊,弟弟就沒有辦法科考,沒有足夠的銀錢看大夫供養身子,妹妹的身子就沒有辦法療愈,她即便能賺一些,到底是杯水車薪。
因而,方幼眠應下了。
帶著不知放了多久已經泛黃的婚書還有嫁妝,就踏上了前往瀛京的路。
方幼眠的到來自然掀起了軒然大波,那段時日,滿瀛京無一不在議論此事,多數說得比較難聽,自然是講方家的不是,方家遠在千裡之外的蜀地,所有的流言蜚語全都落到了她這個唯一的方家人身上。
原本該和她結親的三公子喻昭已經定下了婚事,她還是來晚了。
方幼眠本以為要無功而返,忽而喻家的老太太出麵,將她許給了喻家最得意的兒郎,名滿瀛京的第一公子。
要說起喻凜,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自小聰穎出眾,少年便中了解元,是瀛京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狀元郎,而後跟著喻老將軍出征,打了不少的勝仗,文武雙全不說,其貌生得昳麗,芝蘭玉樹,而今在內閣任職,又監管兵權,風頭無兩,無出其二。
彆說是方幼眠震驚不已,她驚歎這樣的婚事會落到自己的頭上,就連整個瀛京都鬨翻了天。
反對的聲音著實太多了,幾乎將她推到了風尖浪口,要說最反對的人,該是喻凜的母親崔氏,打消不了喻家老太太拿定的主意,恨不得將方幼眠給趕出喻家。
後來,喻家老太太親自進宮找皇後娘娘求了恩典,這樁婚事,過了皇後娘娘的明麵,喻凜的母親拗不過,最終定下了,很快就辦好了。
說來可笑,成親至今,已過了三年多,她始終沒有見過夫君的麵,喻凜在三年前被陛下一封急昭派去了關外鎮守擊敵,一直未曾回家。
成親那天,方幼眠是與大公雞拜的堂,洞房花燭夜自己掀的蓋頭。
即便方幼眠小時活得不比閨中不諳世事,無憂無慮不為生計犯愁的姑娘,再怎麼經事摧打,到底還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這場婚事,她一開始心中也有過隱隱的期待。
喻家高門大戶,她嫁進來或許能夠輕鬆些。
可漸漸,這點期待和歡喜在凶悍婆母的壓迫下,小姑妯娌的刁難中,一點一點消磨掉了,隻餘下剩下沉默寡言,說不上來疲乏勞累,甚至比不上在蜀地快活。
喻家門閥高,裡麵的事隻多不少。
短短三年,她接管著喻家的中饋伺候公爹婆母,還要和小姑婆母打太極,左右逢源,若是有什麼做不到被揪了小辮子又是好一頓編排,她著實太累了。
弟弟妹妹遠在蜀地,除了陪嫁的丫鬟,連個說心裡話的人都沒有。
“少夫人在想什麼?”寧媽媽看她好久沒有反應,伸手到她麵前晃了晃。
“可是吹過了涼風,身子不適?”寧媽媽很緊張方幼眠。
方幼眠從怔愣當中回神,“沒什麼,隻是在想賬目的事。”她撒了一個小謊。
寧媽媽起身,“賬目已經送來了,少夫人仔細瞧著日子計算罷,設宴送帖,擺酒席麵,家裡的陳設擺弄,桌椅板凳,茶水果食,都要看顧,夫人放了話,大公子打了勝賬歸家,必然要辦得體麵,不能出差錯,這兩日您忙著事,就不必過去伺候用飯了。”
她嫁進來的時候,崔氏氣得生了一場大病,養好了身子還想著跟她爭手裡的管家對牌,後來不知為何也不爭了,總喜歡叫方幼眠做事,過目挑錯處。
“婆母體恤看重,兒媳自然儘力妥善辦好。”方幼眠隱去心中情緒,淡笑道。
她送寧媽媽出去,耐心聽著她囑托,時不時點頭應嗯。
“對了,屋內該添置的,也要添置起來了,大公子的一應用物,彆缺了什麼。”
方幼眠,“好,煩請媽媽過去時,替孫媳問祖母安康。”寧媽媽每月送了賬目過來都要去給老太太回話的。
看著眼前姑娘精致麵龐上展露出的柔和清麗的淺笑,寧媽媽微微晃眼。
方家女什麼都不出挑,唯獨樣貌極佳。
“少夫人行事穩妥,老太太很相信,您隻管放手去做。”
送走了寧媽媽,方幼眠緩了一會將剩下的茶水吃完,開始看賬目,動筆籌寫府上增添事宜。
待到暮色西垂,抬起酸累的腦袋,把對牌和吩咐好的事宜交托給丫鬟們,揉著後頸舒緩酸累,雯歌進來擺膳。
她一個人吃得緩慢安靜,期間抬眼往外看去,隻見到步履匆匆的下人們在台沿下擺弄花草,踩著木樓梯在廊簷下掛琉璃宮燈,不同以往的安靜,方幼眠適才生出一些實感。
她那位素未謀麵的夫君果真是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