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方幼眠正在西側廳陪著客人說話。
她本來是四處查看著,瞧瞧下麵做事的小丫鬟們有沒有欺上瞞下,嘴上說得好聽,手上並不儘心,畢竟這是她脫手後主辦的第一場席麵,也是喻凜歸家後的接風宴,多少雙眼睛盯著,難保出什麼紕漏。
不必要崔氏一大早便派來秋玲來跟前指手畫腳,方幼眠也知道放手做事也不能叫底下鬆懈了,畢竟再得力的下人也要時時監管。
繞了一圈,沒有什麼欠缺和不妥,鬆了一口氣,才定神吃了一盞茶水,被剛來的婦人給拉過去坐著說話閒聊。
這種左右逢源,互相攀比的場麵,方幼眠尤為不喜,隻麵上掛著和善謙卑的笑意應付周到。
剛開始嫁進來喻家的時候,大家好奇她,約莫想知道她是用了什麼手腕入了喻家老太太的眼,挑給喻凜做長房的媳婦,嫁進來沒有多久就把管家的鑰匙交給她了,拉著方幼眠套近乎問東問西。
幾次下來,發覺她是個悶葫蘆,除卻一張臉,木訥得緊,沒什麼出挑的地方,不過就是老鴉挑了高枝飛,踩了狗屎運,在喻家就像是一個占著主子名頭的管家老媽子,不被喻家人尤其是她的婆母崔氏喜悅,常年呼來喝去,也就漸漸的冷待了。
眼下因為喻凜的歸家,想要探聽喻家內裡,巴結攀親,又不想和崔氏過眼打招呼的婦人,自然要找方幼眠了,因為她瞧著不精明,性子軟怯,好對付,想從她這裡鑽空子。
這不,方幼眠一坐下來,各家的婦人就拉著她說這說那,話裡話外旁敲側擊不離喻凜。
她多數都搖頭道不知,偶爾附和一兩句輕嗯。
看出來方幼眠“不中用”,婦人們少了一些耐心,可沒探聽到什麼,不放人。
不想在這裡聽七嘴八舌費心周旋,方幼眠輕聲直言歉道,“諸位夫人也知道,我自幼在蜀地長大,不曾來過瀛京,嫁進來之時,夫君也不在家,自他歸來共處屋簷不過幾日的光景,很多事宜並不清楚。”
是的,這是實話,她不了解喻凜的性子,隻從老太太和崔氏以及家裡下人的口中,知道他有些什麼吃食忌諱,愛穿些什麼顏色的衣衫,為人容色俊朗,不怎麼愛笑,在官中任什麼職,這些淺薄的表麵。
要想投其所好,從她這裡挖到喻凜的癖好,怕是難了。
“秋玲跟在婆母身邊多年,又是府上的家生子,夫人們想知道什麼,不如問問秋玲?”
秋玲一直都很想出風頭,方才方幼眠一問三不知,餘光掃到她背地裡露出的鄙夷神色,她便成全了秋玲,也趁機甩開了她。
因為正巧不能再拖了,必須要給家裡寄銀子和書信,前因為要給弟弟做衣衫一道送了去,耽誤了幾日,若是再晚隻怕嫡母要來信罵人,秋玲跟著不大好。
眾人的目光果真在瞬間從方幼眠身上挪到了一旁的秋玲臉上。
左邊的貴婦方才就感到奇怪,拉了方幼眠進來之時,覺得跟在她身後丫鬟有些眼熟,一時想不起來是誰,看著秋玲衣著光鮮明豔,還以為喻家旁支的什麼小姐呢。
經過方幼眠如此說,才想起來,是長房的人,跟在崔氏身邊,之前見過的大丫鬟。
秋玲聽了方幼眠的話,忍不住活絡著心思。
少夫人話說得很突然,她是不是已經意識到夫人要將她塞進大公子的房內做姨娘了?
“秋玲,你且在這裡陪著諸位夫人們說說話。”方幼眠起身,請辭道,“夫人稍坐聽曲吃茶,我還要去前頭看看,就不能陪了。”
既然有崔氏身邊的人,那也好,貴婦們講了幾句客套話,便放了方幼眠離開。
秋玲樂得留下來,隻又叫了一個靜穀庭的小丫鬟跟了方幼眠過去。
沒了秋玲跟在身邊打著崔氏的名義指指點點,就那麼一個小丫鬟,耳根子清淨。
方幼眠繞去花廳又看了看,而後轉回抄手遊廊,用了一個借口支開了小丫鬟,從垂花門出去到甬路,那邊早等了一個馬夫。
方幼眠從雯歌手裡把準備好的包袱遞給他,又另外給了盤纏,“勞煩了。”
“拿錢辦事,少夫人客氣。”
不料,這一幕上小閣樓的二房媳婦儘收眼底。
她心下記住了,叫身邊的人跟著拿了包袱的馬夫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要真是抓到了方幼眠的把柄,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
思及此,臉上忍不住浮現笑,捏著方幼眠,那二房的官司不就好解決了麼?
正廳內,應酬了許久,家裡的人喻凜差不離都過了眼,還是沒有見到方氏。
疑心她又被母親叫去忙忙碌碌,他抬手曲指微動,召來千嶺去看看。
誰知半刻之後,千嶺竟然直接將方氏給帶過來了。
許是以為有什麼急事,她走得匆匆,裙擺翻飛,雲鬢邊的步搖晃動,到他麵前時,站得很穩,低垂的麵頰比往常紅潤透麗。
行禮問,“夫君叫我過來有何吩咐?”
喻凜沒徑直說話,隻看向一旁沒有辦好差事的千嶺,後者低頭緘默,退到另外一邊去。
大人難道不是要他找少夫人過來麼?
“沒什麼事,隻不見你,尋下屬問一問。”
喻凜無緣無故找她?
方幼眠聽了,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還沒有探得緣由,後麵便聽到了一聲爽朗的打趣笑聲,“喻大人!”
是祝家的人過來了,後麵還有瀛京幾戶高門大家一道。
方幼眠下意識側身,與眾人行禮,邀人進去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