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隻狐狸咬緊了後槽牙,“桑黛,不許動。”
垂首看了眼,聽見身後窸窸窣窣的動靜,生怕她繞過來瞧見他的失態。
昨晚她神誌不清,他身體起了異樣也不擔心她看到,總歸她記不得。
但現在不一樣,他太明顯了,寬袍一點都掩蓋不住。
桑黛像是雲端月,清冷乾淨,他怎敢讓她瞧見自己這幅色.欲熏心的樣子。
他的肩膀在顫抖。
桑黛皺眉,站起身下床,伸手想要觸碰他。
“宿玄,你到底怎麼了?”
宿玄卻躲過她的手,穩住微顫的聲音,努力端出冷意:“本尊還有事,今日柳離雪會為你療傷。”
說完匆匆離開,從始至終沒讓桑黛瞧見正臉。
房門打開又關上,寬闊的主殿隻剩她一人。
桑黛看著一旁的枕頭,那裡留了兩根銀發,鼻息中尚存他的草木香,混合著她的清香,錦枕上還有被壓過的痕跡,昨夜她與他合枕而眠,他就躺在她身側。
桑黛捏了捏眉心。
總覺得他有些奇怪,可她想不清楚自己哪裡戳到了他,怎麼忽然就起了脾氣?
她剛剛有說什麼嗎?
垂手的時候,藍影一閃而過,桑黛回過神來,看向左手腕上纏繞的縛綾。
妖王心頭血凝結修為所製成的縛綾是天級的武器,即使沒有認她為主,可是縛綾似乎是受了宿玄的命令,一直很聽她的話,乖巧地縮小形狀變成一根手繩待在她的手腕上,遠看就像是個精美的裝飾品,誰能想到這是一件天級的法器。
它一直默默養護她的經脈,桑黛的丹田和經脈傷的很重,全靠這根縛綾一直養護,以及宿玄時不時傳送的靈力吊著。
她摸了摸那根縛綾,它歡喜地貼了貼她的指腹,頗有靈性。
桑黛輕聲問:“你有名字嗎?”
縛綾沒有回應,想來是宿玄還未為它起名。
桑黛又笑了:“他便這般敷衍你一個天級的法器啊,那我讓他為你賦個名字,可好?”
縛綾激動地在她的手腕上打轉,繞過桑黛的手臂遊走一圈,惹的她笑個不停,又乖巧停下來變成一根手繩掛在她的腕間,為她輸送靈力養護經脈。
桑黛摸了摸它,唇角的笑卻緩緩收起。
昨晚她是意識不清,卻也不是喝醉斷片了,自己經曆過什麼自己記得清楚。
腦海裡那道聲音不是來自於宿玄,也不是她記憶中的任何一人。
那道聲音空曠悠遠,她覺得熟悉,卻又覺得陌生。
桑黛低聲念:“四苦荼毒,歸墟覆滅。”
歸墟覆滅。
歸墟仙境自古就是四界靈脈的衍生地,歸墟靈脈衍生出的靈脈供四界修行,可以說歸墟是整個修真界存在的根基。
隻有天級靈根覺醒者才能進入歸墟仙境,桑黛卻也從未見過真正的歸墟靈脈長什麼樣子,她作為應衡的徒弟,本就身份特殊,為了不引起更多的猜疑,因此沒有進過歸墟仙境。
應衡毀掉歸墟靈脈,無異於在覆滅整個修真界,所以四界追殺。
可歸墟靈脈還有救,因為歸墟仙境還在。
隻要歸墟在,靈脈或許還有再生的可能,因此四界一直在尋辦法修補被毀的靈脈,或者刺激歸墟仙境生出新的歸墟靈脈。
可昨晚聽到的聲音卻說:
歸墟覆滅。
歸墟若是真的覆滅了,修真界就徹底完了。
四苦荼毒,又是什麼意思,是因為這個才導致歸墟覆滅的嗎?
她總有種直覺,那道聲音不是她的精神錯亂導致的錯覺,冥冥之中像是有一道聲音,它穿過所有去和她溝通。
而它最後問的那句話:
“天級靈根覺醒者,你擇的什麼道?”
天級靈根帶上應衡,修真界總共有七個。
桑黛的道從一開始就擇了,從覺醒靈根被交給應衡教導的時候,應衡就告訴她,她的道是濟世救民。
一個劍修手中的劍,應該成為蒼生的盾,而非自己的刃。
她的道心一直很明確。
桑黛的眸色晦暗,無意識撫摸著手腕的縛綾,思緒卻紛雜煩亂。
那聲音到底是什麼,與歸墟靈脈被毀有關嗎?
房門忽然被叩響,打斷了她的思緒。
翠芍喚:“桑姑娘,柳公子來了,可要起身?”
桑黛反應過來,現在已經天色大亮了,她醒的很晚。
柳離雪來為她療傷,好讓她有力氣應對半月後的修補經脈。
她回了句:“好,我馬上收拾。”
桑黛收拾好一切出去時,柳離雪正站在長廊前等候著。
他還是一身張揚的紅衣,手握一柄折扇,有一下沒一下搖著。
瞧見桑黛後,拿起折扇衝她招了招:“桑大小姐,早上好啊。”
明明都快中午了。
桑黛無奈,穿過長廊來到他身前不遠處,“我已不是劍宗大小姐,柳公子就不必這般喚我了。”
真正的大小姐,是施窈。
柳離雪臉色一僵,意識到自己的不妥,輕聲咳了咳:“桑大——桑姑娘說的對,抱歉。”
過去一百多年實在是叫習慣了,他一時也沒改過口。
桑黛搖頭:“柳公子客氣了。”
柳離雪還記得自家尊主臨行前的囑托,低聲詢問桑黛:“桑姑娘,這半月在下會為你療愈身子,為半月後的修補經脈做準備,可能會有些疼,你能忍嗎?”
桑黛聞言彎了彎眼,反問:“柳公子覺得呢?”
柳離雪輕笑:“是在下多問了。”
桑黛輕撫手腕上的縛綾,它貼了貼她的指腹,像在熱情回應她。
重傷的經脈一直隱隱作痛。
桑黛垂下眼,唇角的笑意依舊溫軟。
“柳公子,這麼多年了,我從未怕過疼。”
柳離雪一愣。
桑黛抬眸與他對望,淡聲道:
“我要重回劍道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