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去關門,轉身的刹那身子脫力一般滑落下去,蹲在地上抱緊了雙臂。
嘴角的笑和輕鬆也全斂去。
直到此時,才透出幾分內心的無措與慌張。
“太子……怎麼就賜婚給太子了……”
她喃喃道。
嫁入皇室,是她不管之前,還是現在,都從來沒有想過的事。
那是宮牆之上,高高在上的皇家,嚴苛的規矩,算計的人心,還有……隻見了一麵的儲君夫婿。
三個月前,父親與哥哥的故去,母親懸梁,讓原本幸福溫馨的謝王府變得支離破碎。
要算計她家業的舅舅和庶叔,逼著她退親的世交權貴,還有近一個多月,對她越來越冷淡的未婚夫,她被迫獨自承擔起這一切,處理著一大家子的後事,闔府上下的事宜都堆在她一個人身上,本以為熬過了這一陣就好了,卻沒想到如今,蕭相的退婚將她推到風尖浪口,聖旨賜婚,更是真正給了她當頭一棒,將她以後的計劃也全打亂了。
她要獨自去麵臨一個,從來沒有想過的環境。
“爹……哥哥……”
她喃喃了一聲,捂緊了心口,眼中的迷茫和無措傾瀉而出。
她自然沒有那樣的勇氣去拒婚,這門親事也絕非她想退就能退掉的,可為什麼是她呢?
因為忠臣之後?還是為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謝瑤緊緊攥著衣袖,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良久,外麵的腳步聲漸漸傳來,謝瑤回過神整理好了情緒,青玉推開門看到的就是她坐在桌邊收拾聖旨的樣子。
“熱菜呢,您快吃點。”
謝瑤點頭,落座執起湯匙。
青玉一邊給她布菜一邊問道。
“您說太子怎麼就選了您呢。”
謝瑤擱下湯匙。
“你待會取些筆墨,我寫封信,你想辦法送去五公主那。”
“您是要……”
青玉一驚。
“問一問。”
“小姐!”
“怕什麼?”謝瑤這會心情舒緩了些,倒不以為意。
“雖說咱們和五公主走得近,但如今外麵這麼多人盯著,若是書信被皇上和太子殿下知道了......”
那她也不能去問皇帝啊。
謝瑤腹誹,又道。
“若太子殿下真知道了,為我問這一句話而惱怒,那正好,若殿下不為此生氣,我問一句也無妨。”
於是片刻後,一封信送進了五公主府。
近酉時,東宮
輕煙縹緲,居室內燃著烈烈的炭火,顧長澤卻站在窗邊,靜靜地看著院子裡的人忙來忙去。
“您今兒倒是有雅致,怎麼還倒騰出筆墨了。”
近侍瞧見他桌邊攤開的書信,有些訝然。
“外麵風大,擾得孤養的花都受驚了,不願讓她憂思揣度,可不正要費些心思麼?”
顧長澤輕聲一笑。
近侍覺得他這句話意有所指,卻猜不透他的心思,隻能陪笑一句。
“殿下今兒的心情不錯呢。”
他本身以為今日乾清宮裡議事,幾個皇子合力將那個謝王府的小姐推給了殿下,他這會心情該不好呢,沒想到竟然還有心侍弄筆墨。
不過一瞧外麵忙來忙去搬花草的宮女們,內侍又覺得殿下的心情實在難以捉摸。
那些玉蘭花養在殿下院子裡三年,殿下得閒就自己去修剪護理,怎麼今兒一回來,就讓人將這些蘭花都送去後院安養呢?
“這馬上就到了玉蘭開花最好的時候,殿下挪去後院,日後可怎麼見著呢。”
“總能見到的。”
顧長澤不以為意,從屋子裡走出去,外麵的寒風吹來,他頓時又蒼白著臉色咳嗽了兩聲。
“哎呦,您可進去吧,彆凍著了。”
誰不知道太子的身體是什麼樣,走三步都要喘兩口氣的人,沒人敢讓他出來吹風。
顧長澤擺手,他站在廊下,長身玉立,溫和與內侍道。
“東院的花開的最好,改天也都搬去內院。”
“是。”
“昨兒私自進孤書房的宮女呢?”
“抓著了,在地牢審問呢。”
“杖斃吧,剝皮拆骨,送去三皇子府。”
顧長澤輕描淡寫地又落下一句。
夕陽近,最後一抹殘紅從天邊映在院中的玉蘭花上。
花隨風動,清香拂麵而來,男人立在廊下,袖角隨風輕輕拂動,眉宇間透出幾分悅色。
“今兒是二月二十一。”
“嗯,殿下好記性呢。”
顧長澤忽然饒有興致地往前走了兩步,白皙的手指拂過廊下的花朵,笑道。
“盛京好景,近三月,原是春日好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