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宋知煜要來檢查她的右胳膊,林以紓立即將右手抬起來。
林以紓:“確實受傷了,我這才看到了,原來我的右手被樹皮蹭到了...火辣辣,痛得緊。”
宋知煜看向她的右手,少女白皙的手背上,確實有幾道不深的紅痕,連皮都沒有破,隻不過皮膚太嫩,襯得紅痕醒目。
“嘶...”林以紓發揮演技,語氣委屈,“我要是不站在這樹下,就不會蹭到樹皮,也不會遇見白骨了。”
宋知煜冷笑一聲,“活該。”
林以紓:“......”
林以紓正要發作,從她的身後,傳來一聲溫柔的女聲。
宋靈兒:“殿下受傷了,你說什麼風涼話?”
宋知煜:“她自己往樹皮上蹭,難不成是樹皮活該?”
宋靈兒:“莫要冒犯殿下。”
宋靈兒無奈地搖頭,咳嗽幾聲。
林以紓驚訝地轉頭,“靈兒姑娘,你也來了!”
宋靈兒:“見過殿下,我來了有幾日了,現在柴桑逢異病,我也想出綿薄一份力。”
宋靈兒體弱,不能久站,林以紓攙扶著她,坐到庭院的亭子中。
宋靈兒摘下自己腰間的納物囊,翻找了一番,歎息著放下納物囊。
宋靈兒:“擦傷藥我忘在住處了,可惜沒有帶出來,沒有辦法為殿下處理傷口。”
林以紓:“不要緊的,這傷口連皮都沒破。”
宋知煜走來,“她那傷口,你藥還沒塗完,她的傷口都能自愈了,何必管。”
林以紓:“......”
宋靈兒:“不得對殿下無禮。”
宋知煜走到石桌旁,將手中的縛魔網扔到桌上。
縛魔網被打開後,形狀各異的屍塊、白骨顯現在桌上,源自於不同的異病人。
全是宋知煜白日從各處搜羅的,供宋靈兒搜屍摸骨。
宋知煜:“今日柴桑突然湧現許多白骨,如此異狀,肯定是背後有人蓄謀已久。”
光是在各處斬殺異病人沒有用,源頭不滅,他們現在做的就隻是無用功。
林以紓點頭,“這些白骨被藏了這麼久,突然出世,很大可能是在同一個地方被飼養,被放出來的。”
宋靈兒:“我試試,看能不能搜出來。”
宋靈兒的手浮到屍塊上空,閉上雙眼。
林以紓屏聲寧息地觀摩。
宋家的搜屍摸骨術和踏雲會教的很不一樣,完全是高境界的識修之術。
林以紓看到屍塊表麵的祟氣湧向宋靈兒的指尖,往她的體內躥。
這樣搜屍...靈兒姑娘的身體撐的住嗎?
林以紓心懷擔憂地看了一眼宋知煜,見宋知煜沒有反應後,才放下心來。
宋靈兒緊閉的雙眼下,她的眼珠子不停地轉動,宋靈兒口中念念有詞,半炷香後,睜開了雙眼。
林以紓緊張地問,“靈兒姑娘,你看到什麼了?”
宋靈兒搖頭,“我什麼都沒看到,這群屍骨中,沒有有用的消息。”
說完後,她猛烈地咳嗽起來,林以紓用手拍她的後背,宋靈兒投來感謝的眼神。
宋知煜站起身,“我再出去一趟。”
他形色匆匆地離開,留下一陣風。
宋靈兒:“殿下,你回去休息吧,不必陪我在這處,我自己等知煜就好。”
林以紓:“沒事,我也沒有什麼事,在這裡看看書也是好的。”
留一個病重的姑娘獨自在這裡,是個人都於心不忍。
宋靈兒聽到書,“殿下在讀什麼書?”
林以紓將納物囊中的《萬物誌》拿出來,“王兄讓我讀的。”
宋靈兒:“竟然是《萬物誌》,我家中也有一本。”
林以紓:“靈兒姑娘也修萬物?”
宋靈兒搖頭:“我隻擅長識修,萬物修看完了,卻一點都沒有開竅,想來這不是適合我的道。”
林以紓:“術業有專攻。”
宋靈兒:“修萬物是條迢迢遠路,殉道者數不勝數。”
林以紓:“靈兒姑娘,你既然看過《萬物誌》,你知道這書上的萬物修們,有多少還活著麼?”
宋靈兒:“沒聽說過還有活著的。”
林以紓:“......”
林以紓忽而覺得手中的《萬物誌》燙得燒手。
叫什麼《萬物誌》啊,乾脆叫《無人生還》得了。
一整本書,隻有作者還活著。
真正的無人生活在半個時辰後上演,宋知煜帶回一攤新鮮的屍骨,“砰”得砸在石桌上。
有些骨頭甚至還在往外冒血水兒。
林以紓被激得直接從座上跳起來,退到亭子外。
亭子內,宋靈兒已經閉上雙眼,開始新一輪的搜屍摸骨。
林以紓的雙手扒在亭柱上,戰戰兢兢地往裡看。
隻見宋靈兒姑娘突然睜開了雙眼,露出一對白瞳,令人驚心。
宋知煜朝她走來,“她現在看到東西了,需要聚精會神,不能有人近身,影響她神識擴散。”
林以紓:“那我先回去了,你們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再來找我。”
林以紓思緒亂如麻,她沒有心思回廂房休息,捧著一本《萬物誌》在庭院裡轉。
覺得牙齒又有些癢了,她攥起腰間的鎮魔符,捏在手心,念幾句清心咒。
沿著青石路往前走,一道人影攔住她的去路。
“殿下,你的喉嚨好些了麼?”
林以紓抬頭,訝異地對上景寅禮的視線,“還沒到傍晚,景公子怎麼就來了?”
景寅禮:“官府那裡已經安定下來,我便提前回來了。”
林以紓:“我嗓子好多了,多謝景公子關心,我們現在要出去搜尋麼?”
景寅禮從袖中掏出一個瓷瓶,“不急,北境的醫修給了我一瓶潤喉的藥,殿下不妨試一試。”
亭子內,宋靈兒站起身,她用雙手捂住自己的雙眼,不停地低語。
她的喉嚨中吼出低沉的嗓音後,白瞳一翻,恢複成尋常模樣。
她神情肅然地看向宋知煜,“他們被人下了指令,要去城南處搜集三十個孩童。”
宋知煜握緊手中的判官筆,“城南...”
宋知煜轉身就要走。
“等等,”宋靈兒喊住他,“在去見踏雲會的人之前,你忘了一件事。”
宋知煜:“什麼事?”
宋靈兒指向他的納物囊,“你不是給殿下帶了擦傷藥麼,你親自給她啊。”
宋知煜沉下臉,“我何時說是買給她的。”
宋靈兒:“難不成是買給我的?”
宋知煜已然離去,徑直往庭院外走,走至半路,他在亭廊之間看到林以紓的身影,還是停下了腳步。
他看向手中的藥瓶,露出不耐煩的神情。
少女的背影綽綽影影,他正準備向她走去,另一道身影朝林以紓身旁走來。
北境少主將手中的藥瓶遞到林以紓手中,林以紓言笑晏晏,收下景寅禮遞來的白色瓷瓶。
宋知煜手中的瓷瓶卻也是個白色的,不過沒到半響,這瓷瓶就被扔到了庭院間的水缸中,在水中沉浮,嚇得缸中的兩尾魚在水中打圈。
林以紓打開瓷瓶,從裡麵倒出兩顆潤喉丸,放在嘴裡含。
甜滋滋的,林以紓含得開心,腮幫子兩邊,各鼓出一個小丸子。
景寅禮低頭望著林以紓鼓起的臉頰,嘴角露出守禮的笑。
“少主,”北境的侍從急匆匆趕來,“踏雲會收到了消息,有人在城南搜羅孩童,讓我們提防。”
林以紓:“定然是靈兒姑娘搜出來了。”
侍從再說了些細節,林以紓將潤喉丸咽下,和景寅禮對視。
景寅禮:“殿下,我們該去城南了。”
林以紓:“守株待兔,走。”
一行人往外走,林以紓跟在景寅禮身後,一陣風吹來,林以紓腰間本該牢固的鎮魔符被風吹落,墜落在地上。
鎮魔符上的金紋早就糊成了一片,顯然已經成了一張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