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 海洲的天色灰蒙蒙的。 ……(2 / 2)

宗婦 赫連菲菲 3863 字 2個月前

“……二姑娘莫會錯了老夫人的好意,這些年您在海洲老夫人跟前儘孝,婚事耽擱到如今,老夫人心裡過意不去。她老人家給病痛纏得久了,脾氣難免生硬些,話說得不好聽,可心裡頭是疼您的。”

祝琰點點頭,彆過頭去,藏住眼角一抹薄濕,“嬤嬤不必安慰,我自是知道,祖母心裡是疼愛我的。”隻是常年得不到半點悅色,臨到分彆,還要聽這些絕情的話,換做是誰,又能半點不難受呢?

餘光瞥見大伯母王氏攜婢子往這頭走過來,祝琰忙拭了眼角站直身子。

……

晌午時分,王氏帶著兒媳雲氏、簡氏在屋子裡點算禮單。丫鬟們被屏退在外,隻幾個心腹的老嬤嬤守在外間。

簡氏去年剛嫁進祝家,如今已懷有身孕,扶著尚未隆起的小腹靠在椅上,小聲抱怨道:“娘這些日子為了二妹妹的婚事操持,辛苦成什麼樣子,到了祖母跟前,還要當眾聽怨受罵,真叫人心裡難受,又不是咱們大房嫁閨女!”

雲氏聞言笑道:“二妹妹在老太太跟前侍奉多年,情分匪淺,老太太緊張她些,也是人之常情。二妹妹爹娘不在身邊,這些年養在咱們家,母親待她就和親母女沒兩樣,婚事上頭,嫁的又是高門貴胄,自然輕忽不得。你呀,還是少說兩句,彆叫人聽了去,以為咱們不樂意給二妹妹送嫁呢。”

說到這“高門貴胄”,簡氏不由來了興致,“聽說那宋家這些年在禦前很是得臉?這樣的人家,怎麼就瞧上咱們二妹妹了?二叔當年隻是個六品侍講,宋家貴為侯門,怎麼瞧,也是不匹配的呀。”

雲氏瞥了眼婆母,見王氏沒有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才低聲與妯娌說起緣由,“也是咱們二妹妹福氣罷,當年宋家同時相看了幾家閨秀,算出來隻有二妹妹八字最合,模樣又出挑。”說到這裡掩嘴一笑,聲音壓低了半分,“再說,宋家長子尚的是郢王嫡女,次子若再是婚配勳貴千金,怕要招人口舌。”

她點到即止,簡氏便也聽明白了,露出個了然神色,“原來如此,倒真是咱們二妹妹福氣深厚,難怪祖母這樣緊張。”

王氏對算了禮單,抬手拍拍桌案,“好了,一個二個有這些閒工夫說話,待會兒雲香閣裁縫上門來給你二妹妹量尺做衣裳,又要安排月底送嫁的人手、路上一應的衣食保障,你們不幫著思量,隻由著我一個頭痛麼?”

雲氏忙攙著她告罪,婆媳三人親親熱熱地又議起後續的事來。

祝琰從午後起就沒再出門,她住的麗景閣就在老夫人屋後的小跨院,位置偏西北,終日難得見到天光,原就是為著方便晨晚侍奉,才選了這裡居住。

剛被送來祖宅時,她還是個不滿九歲的小童,這些年倏忽過去,好像一場大夢,恍如隔世般久遠。

雲氏提及的八字相合一事,她是有所耳聞的。八字一說,當真玄妙。當年便為著她的八字於父親官運不利,才被迫遠離雙親寄居在伯父簷下,誰想又是這副八字,將她與宋家那位二郎牽連到一處……

婚期拖延了數年,終是要嫁了嗎?

父親多年不鬆口讓她回京,不就是怕前程受了影響?如今肯定下婚期,是宋家開口催促了嗎?

算算日子,那宋洹之大抵已過了二十五六。尋常這樣年歲的男子,也都該有子女了吧?

手掌下輕壓著新送來的雲錦、絲絹,屋子裡擺滿了伯母王氏為她置備的嫁妝,她就要離開這個生活了近十年的地方,要邁入另一個陌生的宅子,與另一堆陌生的人一同生活。

說不清是擔心還是惆悵,心裡滿溢著複雜的沉。

即沒有新嫁娘當有的喜悅歡欣,對未來的婚姻生活也並無半點暢想。興許是終日與病中祖母作伴的緣故,她短短十八年的人生,是那樣乏味枯燥,仿佛一眼就望儘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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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時分,宋家大宅東南隅還燃著燈火。天黑後下了場小雨,屋簷角滴滴答答落著水點,宋洹之帶著一身潮氣走進來。

宋淳之抬起頭來,揚眉笑道:“母親尋了你整日,躲到哪裡去了?”

宋洹之不答兄長問話,徑直走到裡間,就著長隨送上來的溫水洗了把臉,“這麼晚你到我房裡做什麼?”

宋淳之放下手裡的書,緩步跟到裡頭,“你彆嫌哥哥煩,哥哥也是為了你好。馬上要成婚的人了,總要商議一下婚儀細節,那祝姑娘是個嬌滴滴的弱女子,千裡迢迢從江南赴京來嫁給你,你為人夫君,難道沒點誠意表示麼?”

見弟弟不答話,他也並不著惱,好聲好氣地哄道:“依我瞧,你這幾日便動身,南去迎迎她也好,將來要做夫妻,長久相伴相依,彆叫她覺著你心裡輕慢。”

宋洹之繞到屏風後解衣,見兄長的影子靠近過來就立在屏風外側。

“彆學我跟你嫂子,我們倆是前世冤家,注定這輩子安生不得。你與祝姑娘要和和美美的,替家裡多添幾個小輩兒。芸兒那邊,我會跟娘說,叫她多勸著些,這麼不清不楚的下去,於她於你都無益處……”

屏風那側,宋洹之解衣的手一頓,他垂下眼睛,淡聲說:“行了,我聽你們安排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