葶宜主動提起謝芸,是希望將過去那些事翻了篇吧?既要送謝芸走,那就代表宋家,在意她這個新婦的想法和臉麵。
“瞧不出來,洹之成了婚,倒是個懂得疼媳婦兒的。”葶宜輕笑,拾起紈扇來遮著嘴角,“往後一個宅子裡住著,缺什麼短什麼,隻管與我說,都是自家人,不必太拘束客氣。”
葶宜心高氣傲,能說出這幾句客套話來,已是極為難得,祝琰並不想與宋家任何人為敵,更不願因一個就快嫁出去的表姑娘而與長嫂生了嫌隙。葶宜主動求和,她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多謝嫂子,我年輕不懂事,有什麼不足之處,還請嫂子多指點。”
話音剛落,就聽一陣哄笑聲。
抬眼望去,見眾少年們擁簇者宋淳之兄弟二人,正朝這邊走來。
兄弟兩人看起來皆有些狼狽,頭發散亂,身上勾著雜草,宋洹之額角青了一塊,宋淳之衣擺撕破了個口子。
葶宜蹙眉站起身,“多大個人了,還莽莽撞撞,瞧瞧弄成什麼樣子!”
宋淳之憨憨一笑,朝她擺擺手示意不必擔心,大步跨進帳中,大馬金刀地在蒲團上坐了,拾起案上酒盞,仰頭灌儘,“今兒高興,二弟騎射拳腳皆有進益!”
葶宜跪坐在案對側,掏出手帕替他擦拭臉上的草屑和泥汙,“又不是小孩子了,難得出來玩,還要考校弟弟的功夫?人家洹之已成婚了,人家的媳婦兒瞧著不心疼?以為都像你,鎮日的校場上頭舞刀弄槍,自己身上還傷著……”
話音未落,就被宋淳之攥住手腕,抬眸,見丈夫向自己打眼色,這才意識到失言。他受傷的事瞞著家裡,連宋洹之都不知情。
葶宜不由越發心疼,怪責宋淳之總是逞強,明明傷在他自己身上,怕人家為他擔心,瞞著不跟任何人講。不管多大的難處,他總是自己扛。
宋洹之身邊圍著幾個少年,正哄他將手裡的弓箭拿給他們細看。側過頭見新婦兩手交握站在一邊,目露關切,望著自己受傷的額角。
就聽宋淳之在旁囑咐道:“二弟妹你叫人拿些去淤膏,替洹之擦一下傷處。”
祝琰低低應了一聲。
少年們從宋洹之手裡拿了弓箭,哄擁著奔出去試練。
宋淳之握著葶宜的手腕沒鬆開,回眸乜一眼弟弟,“你還不去上藥?”
宋洹之沒吭聲,負手踱開步子朝外走。
祝琰遲疑了片刻,硬著頭皮跟上前。
帳子裡隻剩大房夫婦二人,葶宜抬起右手在宋淳之胸口捶了一記,“人家夫妻之間,用得著你多嘴吩咐?怎沒見你這樣關心過自己房裡的事?”
宋淳之提著她手,將她拽到身邊,“怎麼沒有?不是你說想來散散心,為了哄娘答應,我可是軟磨硬泡了好幾天,還在皇上跟前撒謊告假,臉皮都揭下來不要了……”
篝火上支著烤架,青煙滾滾飄在半空,足下的草叢裡散落著星星點點的野花。雪歌和夢月隨嬤嬤們打點酒菜去了,祝琰跟在宋洹之身後,兩人一前一後走著,許久沒有言語。
帳子已經搭好,不遠處坐著兩個看爐火的小丫頭正在鬥草,遠處傳來少年們的笑聲。宋洹之率先揭開帳簾走進去,祝琰在外停頓一息,躑躅著邁入。
一抬眼,見麵前的宋洹之背對她除去上衫,肌理分明的背坦呈眼底。
祝琰心下沒來由地顫了顫,彆過眼不知該瞧哪兒才是。
他走到鏡台的箱籠前,翻找傷藥。
祝琰默了片刻,走到他身邊,抬手按在他臂上,“我來吧。”
宋洹之坐在床沿上,閉目忍耐著女人的手在肋骨下按揉。
擦了藥酒,需得揉散傷淤,她力氣小,軟軟的掌心蹭著結實的肌肉,男人咬牙耐著那抹不自在。
他身上傷了好幾處,一大塊一大塊的淤青。
祝琰瞧著心驚,低聲道:“大哥看起來很溫和,怎會下這麼重的手?”
宋洹之笑了聲,“比試功夫就是這樣,不過擦蹭了幾下。”
睜開眼,見女人繃著一張小臉,緊張兮兮地盯著傷處,不由聲線放得柔和,“不疼,放心。”
祝琰臉上一熱,濕漉漉的眸子一閃,避開了對視。
宋洹之咳了聲,斂衣站起身來,“離晚炊還早,山上有處林子,花開得不錯,要不要……”
她沒說話,垂眸挽著他的手掌,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