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餓感傳來,她爬起來坐在床邊,長久的習慣又控製不住望著外麵的光開始發呆。
隔了許久,她找回渙散的神識,忍不住伸手握了一片黑暗。
房中很黑,什麼也看不見。
她在黑暗中的視線向來就不好,但沒死之前失明過了,如今還算習慣。
沈映魚沿著記憶下床,太久沒有感受過腳下的真實,她腳下踉蹌不穩好幾步才慢慢地找回感覺。
動作緩緩地摸索過去,打算去點蠟燭照明。
根據腦中的記憶,她拿著打火石,對著有蠟燭的地方打去。
“啪——”
火苗落在蠟燭上,細長地燃起一縷似煙霧的光。
瞬間,原本黢黑的房間亮起來,燭火搖晃著欲滅不滅的暗光。
點完蠟燭後,沈映魚坐在梳妝台邊托腮思考,現在家裡是半顆米粒都沒有,連活下去都困難。
不過她記得家裡還有一塊薄地,如今應該還有白蓮蔬可食,許是能堅持一段時日。
坐了良久,天邊有雞鳴聲起,沈映魚抬眸,透過被紙糊住的窗戶望著外麵。
天方亮。
她忽然又想起來,昨日好像蘇忱霽將最後一點吃食都給了她,他隻怕是到現在都沒有吃東西,還餓著肚子。
沈映魚努力在腦中回想,現在的蘇忱霽是什麼模樣。
依稀記得,他如今好像瘦小得可憐,任誰見了都會覺得他如同一隻被人隨意遺棄在雨中的可憐小狗。
不過雖然現在的蘇忱霽瘦小,但日後他卻生得極其出色,芝蘭玉樹,貌似好女。
當年盛都不少的世家小姐皆趨之若鶩,甚至連郡主公主都有意招他為夫婿,但他好像對女子從未有過任何旖旎之心,似不動凡心的神佛,給人一種多看幾眼都是褻瀆的冰冷感。
他好似至死都是一個人,死在荒涼的寺中,隔了許久才被人發現,連屍體都腐爛了。
這般想著,沈映魚輕歎。
都是不得善終。
壓下心中莫名的漣漪,她又想起一件事情來,忍不住再度無奈扶額。
鄉下這房子甚是淒苦,隻有廚房、臥居兩間,以及不大的小院子。
真真是清苦至極。
此處隻有兩間房,那現在蘇忱霽在哪裡?
思此,沈映魚從妝案前站起來,準備拿著蠟燭出去找找。
手剛才碰上燭台,便聽見一記古怪的聲響。
沈映魚順著聲響位置看過去,燭光印在牆麵上隱約有團小小的黑影,若是一動不動便很難以使人發現。
蘇忱霽?
她眨了眨眼眸,小心翼翼地拿著欲要滅掉的蠟燭走過去。
借著搖曳的燭光,她才看清楚,是個穿著灰色補疤衫的小孩。
他將自己的身體縮卷成一團,腦袋埋在腿間,一動不動地當個擺件,可肚子卻叫了起來。
知曉自己以前待他不好,但真當看見還是忍不住愧疚。
那些年她真的太過於執拗了。
“蘇,忱哥兒?”沈映魚眼中閃過一絲情緒,柔和著嗓音輕喚了一聲。
他可憐得甚至連床都沒有,隻能蹲在地上睡覺。
蹲在地上的人似沒有聽見她的呼喚聲,依舊不動,但呼吸頻率卻變了,甚至她還能聽見他狂跳的心。
這時候的他並不是日後那個遇見任何事,都麵不改色的蘇大人,隻是年紀不大的小少年。
沈映魚將手中的燭台放在一旁,然後又聽見從他肚子發出來的饑餓聲。
所以他是醒的,隻是不想搭理她。
沈映魚心愧疚,畢竟現在的她很是瘋魔,整日都對他非打即罵,尋找各種理由折辱他。
伸手推了推:“忱哥兒醒著嗎?地上濕涼,去床上歇息罷。”
正如她心中所猜想的那般,蘇忱霽其實早已經醒了,但因一個隱晦的原因不想搭理她。
他昨夜給沈映魚下了砒霜,她卻沒有死成,所以有心想要看看她醒來後的反應。
觀她這樣冷靜的模樣,猜想她大約是沒有發現。
他聽著女人用著惡心人的語調,不停地喚他的名字,一絲想搭理她的心思都無。
可她現在一副誓要將自己喚醒的態度,蘇忱霽也沒有繼續裝睡的理由。
少年似剛醒的模樣,那被黑暗掩藏的眸格外空,聲音卻輕柔。
“阿娘……”
沈映魚聽這軟和的語調,下意識伸手。
以往被打的次數很多,所以在她伸手過去時,蘇忱霽身子下意識地微顫著避開。
他的動作很細微,她卻能明顯感覺到他現在對自己的疏離與害怕。
沈映魚心中微妙地泛起尷尬,但很快便釋懷了。
如今的他,害怕她才是本能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