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貌 要乾淨些。(2 / 2)

沈映魚都來不及阻止,眼看著他消失在煙雨朦朧中。

雲層越壓越低,雨勢漸大,雷電不止,根本就沒有要停下來的預兆。

桑樹林中早已經被濃濃的霧氣籠罩,像是索命的中元,又似隨時羽化登仙的秘境。

此時,林中不斷響起窸窣的拖曳聲。

陳傳宗的後腦磕在一塊石頭上,蹭到傷口,無意識地嘶出聲。

拖曳的聲音陡然停下,至頭頂傳來含著笑意的疑惑音:“原來還活著啊。”

陳傳宗聽見聲音逐漸醒來,睜開眼便看見麵前,戴著鬥笠將臉遮住一半,隻露流暢下頜線的少年。

隻消一眼,陳傳宗便認出眼前的人是誰。

一年前的記憶闖入腦海,他瞳孔擴張著想要講話,卻被一腳踩住了嘴,發不出一個音調。

蘇忱霽耷拉眼皮,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人,骨節分明的食指豎起放在唇上,眸中含笑道:“噓,彆出聲,你已經死了,死人怎麼可以出聲呢?”

就是這般的語氣。

陳傳宗害怕地顫著身,想要爬起來跑,奈何手腳皆不受使喚,連抬手都困難,隻能發出驚恐的嗚咽。

蘇忱霽直勾勾地盯著腳下的人,頭微歪,鬥笠上的水珠如斷線的珍珠砸落,落在地上如死狗般躺著的人眼中。

半晌過去了,腳下的人依舊沒有學會安靜。

他微微歎息,伸手從背後的背簍中抽出一把砍刀。

雨滴,淤泥,掙紮,恐慌,想要求饒的嗚咽,這些聲音組合在一起都好可憐。

可是她也很可憐。

他表情憐憫地看著陳傳宗,鬆開腳,高高舉起手中的砍刀,猛地往下砍。

“都說了,死人是不能出聲的。”

半邊頭顱分離,爆出腦漿混合著血濺在地上,那分離的一雙眼都沒有閉上,還滿是驚恐就已經失去了氣息。

“對不起,沒忍住砍了你。”他低聲細語著,白皙的臉上染了血珠,順著雨水往下滑落,滴進泥土中。

隻要想起陳傳宗從很早之前就覬覦沈映魚,甚至若是她沒有打暈陳傳宗逃出來會經曆什麼,他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殺意。

少年提著染血的砍刀,被雨水衝刷得透白的左手撐著樹,低垂著頭,呼吸紊亂地喘息著。

誰都不能碰沈映魚。

等到人徹底失去氣息,蘇忱霽才後知後覺地露出苦惱。

人都成兩截了,怎麼處理呢?

而且沈映魚見不得血腥,她會害怕的。

山腳下好似有一條小溪,下了半月的雨,河流湍急,這場雨許是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

河裡的魚兒會不會也會餓?

思此,他眨了眨眼,殷紅的薄唇輕翹,將砍刀上染的血在陳傳宗的衣裳上,就著雨水仔細擦了擦,然後放在背後的背簍中。

他彎下腰,一手拖著一截屍體,腳步徐徐地往山下走去。

山腳下的河果真湍急,他將屍體兜著石頭扔下去,片刻就沉入水中。

暈開的血幾息間便消失不見了,好似從未有過。

蘇忱霽蹲在河岸邊,仔細地洗著自己的手,神情認真得似狂熱的書生讀到一片愛不釋手的孤本。

洗了許久,手上的血洗乾淨了,他又將背後的砍刀拿出來,比洗手都還要仔細幾分。

這把刀是沈映魚時常帶在身邊的,所以要乾淨些,不能留一絲汙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