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幾天,學校果然通知話劇社的成員報名參加 “滬上青年學生話劇大賽”。
消息傳來時,聞亭麗正跟燕珍珍坐在台下看同學們排練《仲夏夜之夢》。
“亭麗,你會參加吧?”燕珍珍懟懟聞亭麗的胳膊。
“她不參加誰參加?”話劇社的幾個團員在台上笑著接話,“她還在秀德的時候我們趙社長就對她眼饞得不得了,如今她自己投奔我們務實來了,不幫我們贏個頭獎回來說得過去嗎?”
“你們先彆忙著高興,據說米歇爾校長一開始極力反對務實送學生參賽,後來得知陸小先生在推薦表上簽了字,這才沒話講。不過她好像還沒死心,剛才我去藝術部領資料的時候,看看她老人家在那裡親自擬定參賽名單呢。”
“她來擬名單?”燕珍珍莫名其妙,“她又不懂話劇,任她亂選的話,說不定連一個名次都贏不回來。鄭主任是主管藝術部的,難道她也同意米歇爾校長胡來?”
“鄭主任當然是不讚成的,但誰叫鄒校長還沒回來呢,現在校內一切事務由米歇爾全權負責,鄭主任也拿她沒辦法。”那位同學話鋒一轉,“不過我走的時候,碰巧有幾所同盟學校的藝術部負責人過來參觀,聽他們說,慧珍中學的樂知文和滬江中學的徐維安也會參加這次比賽,米歇爾聽見這個,突然就不提要親自擬定名單的話了。”
此話一出,禮堂裡詭異地一靜。
陳曉虹原本捧著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察覺四周不對,遲鈍地抬頭:“怎麼了?”
“你沒聽見嗎?樂知文和徐維安也要參賽誒!”
“他們是誰?”
“陳曉虹你你你……”燕珍珍捶了捶桌,“你除了念書是不是從來不關心彆的?我們學校有好多人都是徐維安的影迷。這個人才十七歲就參演了《虹》和《香山劍客傳奇》,報紙上每回提到他都說他是電影天才。”
“樂知文呢?
“樂知文就更了不起了。”話劇社的社長趙青蘿在台上接過話頭,“她是著名童星,她爸爸是大導演樂常。樂知文三歲就開始演電影了,即使你說不出她的名字,也一定記得她演過的那些角色,《大文魁鬨學記》看過吧?她就是裡麵的小冬瓜。”
“是她!”這回陳曉虹終於有印象了,“我記得我記得,那個跟年畫娃娃一樣可愛的小姑娘。”
“完了完了。”話劇社的人麵麵相覷,“他們倆都那樣有名氣了,這場比賽既有他們,我們還去湊什麼熱鬨。”
趙青蘿在台上說:“喂喂,你們這是乾嘛呢?比賽還沒開始,自己就先打退堂鼓了?”
可惜她的鼓舞沒起到任何效用,底下仍是哀聲一片,趙青蘿索性叉著腰大聲說:“退一萬步說,就算前兩名被樂知文和徐維安瓜分了,我們不是還可以力爭第三嗎?”
聞亭麗在底下沒吱聲,她才不稀罕什麼第三名,她可是奔著第一名去的。
不得第一,她就拿不了“育英獎學金”,不拿“育英獎學金”,米歇爾就有借口不同意她以務實的學籍參加大學聯考。
趙青蘿跳下舞台推了推聞亭麗的肩膀:“發什麼呆,彆告訴我你也被嚇到了。”
聞亭麗一拍桌:“我會被嚇到嗎?走,先去藝術部打聽打聽比賽規則再說。”
大夥哄堂大笑。兩個女孩互相打著氣趕到藝術部主任辦公門前,往裡一覷,辦公室裡坐著不少人,有男有女,老少不一,料著是其他同盟學校藝術部的負責人,米歇爾校長也在。
“李主任,你們滬江中學既然有徐維安參賽,可以提前預定慶祝的香檳了。”
那人謙虛地擺手:“哎哎哎,彆這麼說,慧珍不是還有大名鼎鼎的樂知文同學嘛,連我母親都是樂知文的影迷呢。”
米歇爾雖未插言,但看得出她這會兒興致很不錯。
鄭主任一眼瞟見門口的趙青蘿和聞亭麗:“你們倆是為了這次話劇比賽來的吧?快進來。”
聞亭麗甜甜地笑:“我們想向鄭主任了解一下比賽規則。”
鄭主任轉頭用征詢的口吻問米歇爾:“米校長,名單的問題您看——”
米歇爾睨了睨聞亭麗,露出微妙的笑容:“雖說這次比賽有兩位神童參加,但作為副校長,不想提前打擊我校學生的積極性,這樣吧,凡是對話劇有興趣的學生都可以報名參加。”
鄭主任似乎籲了口氣:“那就沒問題了。趙青蘿,你先把告示貼到布告欄上,讓同學們自由報名,星期五之前務必把名單交上來,這是比賽規則,你和聞亭麗回去好好看一看。”
她似乎還想加些鼓勵的話,回頭看見滬江和慧珍的那兩位先生,最終隻沉默地拍了拍她們倆的肩膀。
回到禮堂,趙青蘿和聞亭麗把話劇社的成員召到一起研究比賽規則。
“初試定在下禮拜一,先選出一百名參加複賽,複賽再淘汰八十人,最後再從這二十人裡選出十人,來角逐最後的冠亞季軍。”
聞亭麗接過話頭:“評委麼,也是十人,由各大電影公司的製片人、上海電影協會副會長、以及各中學的校董輪流擔任,每比完一場,便會重新抓鬮決定下一輪的評委,以此來保證比賽的公正。”
儘管對獲獎不抱任何希望,學校裡報名的人數卻空前的多,一問,都是奔著近距離接觸徐維安和樂知文去的,就算未必能拿獎,但隻要一想到能在比賽現場親眼看到兩個明星,同學們就都說不出的興奮。
這日起,每天傍晚放學後,就有無數的同學嘻嘻哈哈跑到大禮堂來排練,學校話劇社也因此迎來了建社後最繁盛的時期。
有的練唱歌,有的表演舞蹈,還有一個同學上來就是一套眼花繚亂的劍法,那飄逸奇絕的身法,惹得同學們連連驚呼。據這位同學自己說,她祖母早年在武當山學了好幾年武功,這套劍法就是祖母親自教她的。
剩下的同學,以燕珍珍為首,全程坐在底下嗑瓜子看熱鬨,看誰表演得好,就拚命鼓掌,有時還跑到台上獻花和搗亂,一到傍晚,小禮堂裡都歡笑聲不斷。
這晚趁著中場休息,趙青蘿走到台上拍掌,示意同學們安靜。
“明天就是初賽了,我和聞亭麗有些話想囑咐大家,聞亭麗,你彆在那裡跟燕珍珍吃零嘴,你倒是說說。”
聞亭麗忙用帕子拭淨手麵,起身正了正臉色說:“初試人數那麼多,每個人的時間隻有三分鐘,要想在那麼短的時間內給評委留下深刻的印象,最好前麵彆搞太冗長的前奏。董元元,劍法之前不要紮馬步,直接把你最瀟灑的那三招‘猛虎下山’亮出來。
“柳小曼,我和趙青蘿都覺得你唱《茉莉花》更嫻熟,比賽的時候本來就容易緊張,要不你就彆挑戰那首不太熟的《滿江紅》了。
“程思,全市好像隻有你是表演花鼓的,這本身就是一大亮點了,你不妨直接去掉那段冗長的英文自我介紹,直接進入正題。總之,我和趙青蘿總結了三條建議:開門見山、表演自己最熟悉的節目、對自己充滿信心。”
大家都心悅誠服點頭。趙青蘿笑著對躊躇滿誌的夥伴們說,“今晚大家早點休息。明天放學後我們在大禮堂集合,隨便吃點麵包牛奶,就直接趕到黃金戲院去。”
第一輪初試很快比完了,務實的學生僅有十三個人入選。
第二輪複賽又淘汰了七個。
到最後一輪決賽時,隻剩下聞亭麗和趙青蘿了。
儘管如此,晚上的禮堂依舊熱鬨非凡,自己被淘汰,卻盼著同學能代表務實殺進最終的決賽,有的學生因為太關注賽事,甚至把功課帶到大禮堂來做,而成功進入決賽的聞亭麗和趙青蘿,更是每晚都辛辛苦苦排練到九點半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