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恒可能會親手把他扶起來以示對他的看重,也可能就讓他跪著而後敲打一番以免他擁兵自重,可能會說一番慷慨激昂的話來回應他的效忠,也可能隻是寥寥幾語掩過此事背後的駭人意味……
沈明恒停在了他麵前,所有的胡思亂想都消散,秦離洲屏住呼吸。
他感受到沈明恒拿起了他手心的虎符——這是接受了他的效忠?
“原來,”沈明恒說:“真正的虎符就長這樣啊,孤感覺不如孤做的。”
秦離洲:“???”
沈明恒伸手把秦離洲拉起來,將兩個近乎完全一樣的玉質虎符遞給他,得意地炫耀:“你看,是不是很像?”
確實很像,這塊虎符秦離洲拿了十多年,一時半會都辨不出真假。
沈明恒期待地等著回複,反應過來的秦離洲麵色驚恐。
“殿下,你假造虎符?這可是大罪……不對。”秦離洲急切的語調突兀頓住,他遲疑地問:“您這該不會是用來防著臣吧?”
他早就做好了沈明恒或許要謀反篡位的準備,相比起來,假造虎符似乎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但是真虎符在他手上,沈明恒弄個假的,莫非是想針對他?
秦離洲的目光逐漸染上不可置信。
沈明恒坦然地點了點頭,理直氣壯:“孤是一定要軍權的,萬一你腦中有疾說什麼都要和沈績同生共死,孤不得多做些準備嗎?”
他還挺會倒打一耙。
秦離洲苦笑:“那臣還要謝過殿下不殺之恩。”
沈明恒不以為意:“謝早了,等孤什麼時候很想殺你又不得不忍著的時候你再謝吧。”
這話說出來,秦離洲與宋景年都倍感詫異。
無他,實在是沈明恒不像會忍的人,這人一向行止由心,隨心所欲,想做的事情不會因任何人退讓。
秦離洲好奇道:“殿下何出此言?”
沈明恒歎氣,遺憾道:“誰讓你是大周的大將軍?”
以秦離洲的為人,想來應該也做不出十惡不赦的事情,而保家衛國征戰沙場的大將軍,若是死在一己之私上,未免也太荒唐。
大將軍。
秦離洲愣了一下。原來大周……還需要他這個將軍嗎?
他還以為朝中已經忘了他,忘了燕丘。
秦離洲垂眸,目光正好落在手上的虎符,他頓了頓。
傷春悲秋的情緒如潮水般褪去,秦離洲欲哭無淚:“殿下,臣分不清了。”
他剛剛是把真的放在左手還是右手來著?
沈明恒瞥了一眼,拿起他左手邊的虎符收好。
“這個是假的。”他抬了抬下巴,得意地說:“孤做的這個更貴。”
沈太子不出產垃圾。
雖然不知道沈明恒是怎麼看出來的,但秦離洲不帶一絲猶疑地相信了,他將剩下的虎符也遞了過去:“這個真的,殿下您也收著吧。”
他已經擇主,就該恪守下屬的身份,以後的燕丘,做決定的再不能是秦將軍。
秦離洲有些悵然。他從前忠於皇帝,可當今陛下看不上他的效忠,這是他第一次當下屬。他太久沒回長安,不知時人又流行哪些禮儀,又多了哪些不成文的規矩,但是這是他自己選擇的主君,所以他會學著當一個好下屬。
當務之急第一件事,不能掌握太大的權利,不能讓殿下懷疑他有貳心。
但是沈明恒沒接。
他擺了擺手,嫌棄道:“你自己留著,孤都有你了,還要虎符做什麼。”
在燕丘這個地方,秦將軍的話,比十個虎符都要有用。
秦離洲聽懂了他的未儘之意,他眼眶一熱,一時間有了士為知己者死的感動。
宋景年深以為然,他唏噓地點頭:“殿下說的是,拚殺的事情交給秦將軍就好,戰場上刀劍無眼,您千萬要珍重己身。”
沒有虎符沈明恒都敢帶三千兵夜襲大營,有虎符之後這人會上天吧?
秦將軍:“……”
雖然但是,這話怎麼這麼奇怪?
宋先生,秦離洲的命也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