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內,一座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小小宅院。
鳥雀啁啾,樹葉嘩嘩作響。
許乘月伏在案上寫寫畫畫,兩耳不聞窗外事。
她小心算計行事,從許家逃走,一路奔波,終於來到洛陽城。
不用再忍受許家人的算計,被逼著嫁人,也不用遵守大家族的繁文縟節,變得自由許多,可也得操持生計。還有兩人一馬得靠她養呢。
來洛陽城已經好幾天了,好不容易將瑣碎的事情處理完,她就開始寫這第一本書。
許乘月前世寫小說十幾年,在網絡小說最開始發展的時候,就開始拿起筆寫。
可以說見證了網文發展的曆程,和圈子裡的腥風血雨。
她最初的時候不懂怎麼寫小說,跟風寫了一大堆狗血爽文。
後期逐漸形成鮮明的個人風格,不再觸碰這種題材了。
但不代表她不會寫,恰恰相反,經過這麼多年的習作生涯,甚至更得心應手,九九八十一種套路信手拈來。
神醫毒妃這種題材在網絡小說發展初期橫空出世之後,迅速卷席網文市場,與之類似的代餐不斷出現。
什麼神醫王妃不好惹,神醫棄女世無雙,絕色醫妃傾天下。
文名合起來可以做連連看。
這是一個女主扮豬吃老虎的經典複仇爽文。
許乘月寫起來思維非常流暢,一點都不卡文。
她全身心地投入,寫到激情的地方還會情不自禁的發出笑聲,嘴角不斷上揚。
秋露做著針線活,不時抬頭擔憂地看一眼坐在屏風後專心致誌的小娘子。
小娘子逃出來的時候就沒有帶什麼錢財,大頭都買了那匹馬和馬車。
洛陽城的租金昂貴,租了這座宅子,剩下的錢就更少了,現在的一切吃穿比之原先都隻能算是將就。
小娘子說她要寫書賺錢。
秋露是不懂得怎麼寫書的,但她也聽聞過一些大官著書的事。
想來是有難度的。
她不知道結果是好是壞,隻擔心會讓小娘子受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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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乘月終於寫完前三章,將筆擱在筆架上。
她沒有鍵盤,隻能用毛筆寫字。
一是不怎麼熟練,二是手寫本來就放不快速度,所以她一天下來最多寫3000字。再多就不行了。
好不容易花了三天寫完前三章,她準備先去試試水。
“秋露夏荷,我要去西市逛一逛。你們在家看門。”許乘月說道。
她寫嗨了,精神亢奮,一時忘記這是古代,下意識地想獨自一人出門。
“那怎麼行,小娘子,婢子們跟你一起去吧。”秋露著急地說。
“是呀,是呀,小娘子。”夏荷本就是個待不住的性子,跟著湊熱鬨。
許乘月這才想起來自己是在古代,稍微有點身家的婦女獨自一人出門是很不正常的。
“好、好、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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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乘月先逛了一圈,挑了一個最大的書肆走進去。
大書肆人才多嘛。
“掌櫃。”許乘月先向立櫃台後,蓄著長須的掌櫃打招呼。
掌櫃聽見女聲,疑惑抬頭,看見是個小娘子,提醒道:“小娘子,我們這裡是書肆,不賣胭脂首飾的。”
“掌櫃誤會,我就是來書肆的,我寫了一本書,請問貴店能否印書出售。”
許乘月在許府時,什麼兒啊,妾啊之類的謙稱說膩了,出來後再不想講究這些,愈加放飛自我,隻要措辭不失禮就行。
謙稱這種東西,是不含貶義的,僅僅以示謙虛,表示對對方的尊敬而已。
但當“奴”“兒”“妾”這類詞說出口,本身就是對自己的貶低,以此抬高對方的身份。
承認你高於我。
許乘月覺得今後若是不必要的話,她是不會再使用的。
她不想貶低自己。
掌櫃心情不好,主家的郎君今日來查賬,沒想到是個厲害的,揪出賬目含糊不清的地方將他臭罵一頓。
現在又來個胡攪蠻纏的小娘子,心情越發不暢,陰陽怪氣道:“小娘子年輕,沒見過世麵,以為著書立說是什麼容易的事,那都是才子名士,經年苦讀,非學富五車不可,才能做到的。便是朝堂上的達官顯貴,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一個弄不好就貽笑大方了。這可不是女子該做的事。”
許乘月還沒有反應,夏荷已經怒氣衝天,指著那掌櫃的鼻子就要罵。
被許乘月眼疾手快地按下去。
那掌櫃還在滔滔不絕,“某為小娘子指個地,順著這條路。往後隔著一條街,那邊賣胭脂水粉、金釵銀飾的地兒才是小娘子該去的。”
“掌櫃說我無才無見識,我認,但說這不是女子該做的事,我就不同意了。前秦女詩人蘇蕙創絕世之作《璿璣圖》。蔡琰流落匈奴,著《悲憤詩》與《胡笳十八拍》。謝道韞所著詩、賦、誄、頌至今著稱於世。掌櫃是個讀書人,沒讀過也該聽過,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許乘月淡淡道。
即使在後世都免不了對女子的偏見,何況古代。
許乘月不欲爭辯下去,轉身打算離開。
沒關係,還有幾家書肆,她不信一個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