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沂輕輕點了下頭,楚國公又道:“你這回萬幸沒出事,就算有什麼,為父也不惜一切代價治好你,放心就是。”
嚴氏也道:“傷筋動骨還一百天呢,這回幸好沒傷到骨頭,但也得好好養著,你彆想旁的事,一會兒吃些東西,喝了藥就睡下。”
楚沂嗯了一聲,趴在床上看著可憐又乖巧,“多謝父親母親掛心惦記。”
兩人待了一會兒便離開了,楚沂也不敢翻身,她覺得這事兒和楚瑾說也沒什麼關係,楚瑾性子通透,既是想清楚的事那絕無後悔的可能。
再說了,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賤,楚瑾也不是第一天去佛堂,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楚沂在心裡欸了一聲,隻有她最可憐,這麼一條小命,萬一滾出去,可不得摔出個好歹來。
不過,楚沂趴了一會兒,等吃過飯,雲夏就端著藥進來,一碗舒筋活血,一碗安神。
喝完陳嬤嬤也來了,給了一個小匣子和一個大匣子,小匣子裡是五百兩銀票。大匣子裡是藥材,還有一支人參,楚沂看不出年份,她的傷勢還沒到吃人參的地步。
不過留著總有用,就讓丫鬟收起來了。
大約是藥效的緣故,楚沂很快就睡下了,次日醒來雲夏給她上藥,肩膀那處看著比昨日更觸目驚心。
楚沂想,這幾日大概都起不來也出不了門了。
她讓留夏去打聽打聽,外頭可有什麼流言,畢竟昨兒是坐陳王府馬車回來的,不過她記著,那輛車也沒什麼標誌,看著普普通通的。
留夏出去小半個時辰,回來說外頭風平浪靜的,楚沂微微放了心。
這般趴了一會兒,丫鬟來通稟,說四姑娘來探望。
從昨兒回來到今日,林氏來過,楚國公和嚴氏來過,昨晚趙小娘她們也過來著,不過楚沂那會兒已經睡了,幾人留了些東西,她看過後讓丫鬟全收到了庫房。
她和楚欣關係不太好,近來交集隻有昨日見她從涼亭下來。
楚沂懶得招惹麻煩,“就說我睡下了。”
留夏這就出去回話,“四姑娘,我們姑娘剛喝了藥睡下,真是不巧了。”
楚欣在門口,往裡麵瞧了眼也沒瞧出什麼來。
楚欣笑了一下,“那好吧。”
她讓丫鬟把東西留下,便回了欣雅軒。她心裡依舊惶恐,昨日回來,她胡思亂想了許久。
當時她發現楚沂時,楚沂就抬頭看著她,也不知看沒看見陳王。
她不會把這事兒告訴父親了吧,不過父親沒找她,應該沒事。
也不知道楚沂傷成什麼樣了,雖然看不慣,但畢竟是一家人,她也不希望楚沂傷太重。
而另一頭,嚴氏婉拒了幾場宴會邀約,林氏也閉門不出,閒暇時就去楚沂那兒照顧。
這般是因為楚國公說過,這幾日少出門。
楚國公從初一就一直在讓人查寶順茶樓的事,在楚沂說這個名字之前,他隻以為這就是間普通茶樓,從前他還在這兒喝過茶。
沒想到竟是陳王的產業。
不用多想也知道這茶樓是用來乾什麼的,打探消息、監視官員,更甚者陳王同人密謀議事,應該也在這裡。
若是坐實,這項罪名楚國公比任何人都清楚,叫結黨營私。如今聖上,最忌諱皇子做這些。
楚國公想,現在皇長子慶王殿下已經三十二歲,而後頭幾位殿下也長大成人,黎王和陳王在朝堂中呼聲最高,必然少不了擁護者。
此番,陳王未必不想拉楚國公府入水。
陳王大費周折,想說的不就是他對楚瑾還有情誼嗎。倘若楚沂去了寶順茶樓,陳王真請大夫,那在外人看,楚國公府就站了陳王的隊。
興許陳王還會許諾什麼,事成之後娶楚瑾,未來的皇後之尊……
國公府依舊是國公府,這也是楚國公的畢生所願。
但是,此番也能看出陳王是什麼樣的人。
那巨石若是再早一點落下去,或是馬驚了,那這一車人恐怕都得重傷。楚沂傷得最重,就算陳王有法子保命,可一個姑娘家,傷了腿或是臉,以後怎麼辦。
雖然骨子裡楚國公覺得既然生養了這個女兒,那就得為家族出力,可那畢竟是他的女兒。
陳王行事狠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既做不了良人,也做不了明君。
隻是一間茶樓,在這上麵能做的文章太少了。
楚國公隻能從長計議。
開春之後朝中便事務繁忙,尤其下過幾場春雨後,老百姓都開始耕地準備春種。
越朝以農為本,重農抑商,皇上今年五十三歲,因為操勞國事殫精竭慮,所以看著身體不如去年。
三月上旬有農忙節,而皇上也要登天壇祭天,祈求今年風調雨順。往年這個時候禮部都把吉服做好了,但是今年皇上遲遲未提此事,直到今日,才說,他身體不適,祭天一事打算讓皇子代行。
具體哪個皇子,還未言明。但今年祭天的皇子,很可能是未來的太子。
皇上看著的確大不如前。
朝中有推舉皇長子慶王殿下的,自古立嫡立長,慶王殿下忠厚老實,由他祭天最為合適。也有推舉六皇子黎王的,黎王殿下主管戶部,戶部又與田賦關稅息息相關。
主張讓陳王殿下代行祭天的也不少,說陳王去年於治理江南水患有功,在百姓中聲望最高,由陳王代崇盛皇帝去祭天,更能讓百姓安心。
至於其他的皇子,五皇子趙王領兵在外常年打仗,二殿下三殿下資質平平,四殿下早夭。
八殿下和九殿下是慶王的人,不過八殿下屢屢立功,如今和慶王走得並不近。十殿下和十二殿下是黎王的人,十一殿下沒長成。
而十三殿下……如今陳王身邊最器重的人,是十三殿下蕭秉承。
剩下幾位皇子,還太小。
蕭秉承的母妃受寵,不過死得早,他自小養在了陳王母妃昭貴妃宮中。他外祖沒什麼權勢,如今一直為陳王辦事,很多人都說他是陳王的狗。
楚國公想過,倘若這消息給彆人,難免有投誠之嫌。狗又如何,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
傍晚,楚國公又去沂夏軒看楚沂了。
養了一日,又塗了藥,楚沂感覺身上沒那麼疼了,不過要麼坐著要麼趴著,總歸不自在。
楚國公留了一會兒,又讓鬆柏送了不少東西過來,“對了,你說這次回來不是坐陳王殿下的馬車回來的。”
楚沂點了點頭,“那日回來女兒和嫂嫂們都睡著了,陳王說是車上常點了安神香的緣故,但女兒也不知是哪位殿下的。”
她不怎麼出門,外麵的消息全靠留夏她們打聽,最多也就知道有幾位皇子。至於誰和誰走得近,她是不清楚的。
楚國公道:“想來是十三殿下,十三殿下尚未封爵,平日裡和陳王走得近。”
楚沂差不多明白楚國公的意思了,國公府和陳王關係莫名,看楚國公的樣子,儼然是不打算再上陳王這條船。
或許楚國公還有彆的打算,但楚沂並非聰明的女兒,隻是聽話的女兒。
楚沂疑惑道:“父親?”
楚國公道:“雖說這回是陳王出手相救,但因為你長姐的緣故,不可登門致謝。這樣,你讓丫鬟去寶順茶樓找十三殿下,應該也能找到,道個謝,也省得外人說楚國公府不會做人。”